不知道沈澈聽見多少,賀羨棠站起來,一時無言,悶頭往前走。經過沈澈身邊時,被他攥住手腕。
酒意混在濕漉漉的空氣裡漫過來,賀羨棠聽見他叫她名字。
“賀羨棠。”
賀羨棠幾乎是下意識:“嗯?”
沈澈蹙眉一頓,似乎想說什麼,又硬生生咽下了,話鋒一轉,問:“手怎麼這麼涼,冷嗎?”
“沒。”賀羨棠說。
她抽回手,盯着汀步旁冒出來的一叢金光菊。細細長長的橙色花瓣,花蕊胖嘟嘟的,不算漂亮,但生命力旺盛,一叢叢無需打理,隻要一點光照和雨水,就能開的熱烈。
沈澈目光落在賀羨棠那截光潔的、弧度優美的後頸上,舌尖抵了下牙齒:“媽叫你别吹風,進去吃水果。”
“哦。”
從後院繞回客廳,要穿過連廊,走很長的一段路。一直沉默不自在,沈澈撿些無關緊要的話聊:“沈濯回來了。”
賀羨棠一頓:“什麼時候?”
沈澈的親弟弟,前幾年因為女友的事和家裡鬧翻,一氣之下跑到美國去了,這幾年很少回香港。
“昨天晚上回來,今天又跑去北京了。追女朋友。”
賀羨棠回憶:“他女朋友是不是個明星?”
“叫晏甯。”
“她很火。”賀羨棠說,“去年她有一部電影上映,我和Mia還去看了。”
“怎麼樣?”沈澈對晏甯沒什麼印象,隻記得他們算是同學。托她的福,沈濯也老老實實念過幾天書。
賀羨棠想了下。
那天是七夕,沈澈加班,賀羨棠沒人陪,Mia也沒有,她們倆一拍即合,跑去影院,随便買了兩張票。她當時還給沈澈發了消息,所以整場電影都沒怎麼看進去,時不時就要看一眼手機屏幕,很像眼巴巴盼着去遊樂場的小孩子。
沈澈一直沒回複,賀羨棠也不記得電影講了什麼,反正Mia看哭了,鼻涕眼淚都往她肩膀上蹭,她因此報廢了一件襯衫。
印象裡是叫好又賣座的電影。
“應該還不錯。”賀羨棠說,“晏甯很漂亮。濯仔追到了嗎?”
“哪有這麼快。”沈澈冷哼,“人家根本不理他。”
沈濯,一個敢和沈誠明動手的人。沈家那麼多旁支親友,一緻覺得他是個瘋子。賀羨棠想象不到,這樣的人居然也會有吃癟的時候,她忍不住笑起來,沒注意到腳下的台階,險些踩空。
賀羨棠反應快,跳下台階穩住腳步,笑意還未收,扭頭看沈澈,見他伸着手,神色古怪地看着她。
沈澈在這些小事上一向體貼周到,賀羨棠沒多想,隻是他的目光太奇怪,賀羨棠用手背蹭了下臉頰:“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沈澈施施然收回手,邁下台階,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回客廳吃了點水果,陪林樾聊天,又談起賀少川的終身大事。林樾問沈澈有沒有認識合适的女孩子,不拘家世樣貌,隻要人品好。
沈澈剝一顆山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惡心賀少川,說:“媽,我覺得Mia挺好。”
賀羨棠瞪他,剛想說什麼,嘴裡就被塞了一塊山竹,她下意識地上下齒一碰,果肉柔軟,迸出豐盈清甜的汁水。
林樾終于找到支持者,立時很高興:“是啊!Mia那麼懂事!”
賀少川一臉牙疼的表情。
他和Mia不對付,Mia遊戲人間處處留情,也絕不是他喜歡的那個類型。
“我跟她不可能,您别想了。”
林樾說:“那你想要什麼樣的?隻要你能說出來,我就能給你找出來!總之你今年一定要把這件事給我解決掉,工作什麼時候都能做,婚再不結,你都快沒人要了!”
“我……”賀少川忽然成了“沒人要的”,他張了張嘴,轉頭看向賀齊找支援,“爸!你說句話……!”
賀齊還在看報紙,悄眯眯擡起老花鏡後的眼睛瞅老婆,一聽話風不對,很快就要沖着他來了,火速端着大茶缸溜之大吉。
賀少川索性也跟着上樓了。
“這個臭脾氣,”林樾說,“哪家小姑娘會喜歡哦?”
賀羨棠默不作聲地吃山竹。她希望林樾把精力都放在賀少川身上,如果賀少川能夠結婚,那她離婚的事情應該更容易被接受。
林樾轉頭看見賀羨棠,垂着眼乖巧的樣子,感慨:“還是我們cici最乖。”
三個孩子裡,林樾更偏愛賀羨棠。賀少川是男孩子,糙一點養沒什麼關系,賀舒從小讀書升學一直待在香港。隻有賀羨棠,十幾歲就出國,林樾覺得虧欠她。
一顆山竹吃完,賀羨棠怕她過段時間就再也不會這麼想了,轉移話題,說:“媽,我也不建議你把Mia介紹給大佬。”
這倆人在一起,肯定雞飛狗跳。
“為什麼?”林樾不解,“你們不是朋友嗎?”
“我不想朋友變姑嫂。”賀羨棠隻想人和人的關系能簡單點,“萬一賀少川對不起Mia,我該怎麼辦?”
林樾說:“你要對你大佬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