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經不起考驗。”
林樾被說服了,又囑咐沈澈幫她留意其他合适的女孩子。
聊了一會,林樾催他們去休息。
賀羨棠的卧室在三樓,套房,每天都有人打掃,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即便她婚後較少回家長住,可連衣帽間的睡衣都會随着季節更新換代。
沈澈去洗澡。
賀羨棠擺弄床頭桌案的花。
一瓶香雪蘭,大部分開的正旺,賀羨棠扔掉仍是花苞的側枝,覺得太香,搬到角落另一張小圓桌上,正巧碰到沈澈從浴室出來。
他潦草裹着件浴袍,領口開很大,身上散發着沁人心脾的涼意。
賀羨棠擡眼一掃,欣賞的目光停留一瞬,又低下頭,認真擺花瓶:“今晚你睡沙發床。”
沈澈酒意未消,疲倦地蹙眉:“我們還是合法夫妻。”
“很快就不是了。”賀羨棠嗆他,随即又覺得沒必要。準确來說,他們誰也不是這段婚姻裡的過錯方,和平離婚,哪至于這樣劍拔弩張?
沈澈沒說話,賀羨棠要去衣帽間,剛想走,一瞬間發現沈澈不對勁,方才隻顧着看他的身材,這會兒才發現他臉色很差,又想到Tina說他感冒了。
“你……不舒服嗎?”賀羨棠踮起腳,摸摸沈澈額頭,叫道,“怎麼這麼燙!你發燒了!”
“是麼?”沈澈自己沒感覺。
“都怪賀少川。”賀羨棠讓他坐下休息,翻箱倒櫃地找小藥箱,找到了,才想起來沈澈喝了酒,不能吃藥,隻把體溫計給他。
“讓醫生來看看吧?”
“不用,太晚了。”這個時間,叫醫生必然會驚動賀父賀母,到時還要花精力應付長輩們的關心。
額溫計,沈澈測了□□溫,三十八度三,喝了點溫水,準備休息。
就算出于人道主義,賀羨棠也不能讓他睡沙發床了。幸好床夠大,關了燈,賀羨棠規規矩矩地平躺在一側,兩人隔着楚河漢界。
沈澈酒意未消,又發燒,昏昏沉沉之際,聽到耳邊呼吸聲起伏,并不平穩,顯然沒睡着。
大概是在病中,沈澈又想到賀少川的話——“喜歡能當飯吃?”
賀羨棠喜歡他。
他早就知道,可今晚再一次從賀少川口中聽到這句話,沈澈說不上來什麼滋味。他對賀羨棠臉上流露出的黯然神傷的色彩而無能為力,但似乎有一瞬間,他也會為這份無能為力而傷懷。
五年婚姻,終究走到這一步。
賀羨棠睡不着。很久沒和沈澈躺在同一張床上,她的精力總會被身側輕而淺的呼吸聲吸引。
沉沉秋夜,漫長的、彼此交纏的呼吸中,賀羨棠忽然聽見沈澈問:“能不能不離?”
聲音很輕,讓她幾乎認為是幻聽。
這是難得的讓步和服軟。但他們的婚姻裡已經不需要這些了。賀羨棠無聲地眨眨眼,想起賀少川的話,“喜歡”這兩個字已經不能讓她心底再生出任何波瀾,變成記憶裡已經想不起來的、很遙遠很缥缈的感受。
賀羨棠沉默,以示拒絕。
第二天沈澈依舊早早去上班,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退燒。賀羨棠一晚上沒睡好,早上賴床到十點鐘,還是林樾看不下去,讓保姆把她叫醒。
賀羨棠随便吃了點早餐,就回山頂了,她怕在林樾面前待得久了,會露餡。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沈澈依舊每天睡辦公室,他們倆很少碰面,反而律師見面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誰也沒有再提沈澈那晚呢喃的一問,仿佛原本就沒有發生過。
賀羨棠在林佳的指導下簽署了很多份文件,那些在婚姻存續期間就已轉讓到她名下的股份,沈澈堅持沒有收回。
至于房産,賀羨棠不要,他也懶得再給。
幾家子公司的股份,裡面甚至還包括遠南集團在内地重點布局的一家科技公司,這些都能帶給賀羨棠源源不斷的分紅,價值遠超兩處不動産。
十月初,賀羨棠才見了沈澈一次。
離婚的相關事宜有條不紊地推進,賀羨棠請的小長假也早已結束。
她心态平和,上周已向家事法庭提交共同申請書,隻等待最終的判決。林佳是很好的律師,在其中運作,争取早日結束冗長的程序。
那天早上她去樂團彩排,下午很早便結束工作,在家無事,收納一些很久不用的舊東西,恰好沈澈回來拿一份文件,賀羨棠捧着兩大個收納盒,剛走出卧室,就和沈澈撞上了,東西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兩人同時蹲下去撿,額頭相碰,“咚”的一聲,賀羨棠捂着腦門兒,不知為什麼有點想笑。
沈澈手心搭在她腦袋上,也跟着彎了下嘴角:“冒冒失失的。”
沒多說什麼,撿起東西,沈澈就拿上文件走了。賀羨棠抱着她的收納盒,走過拐角,餘光瞥見牆邊桌上擺着作裝飾的一個花瓶。
那支花瓶此前從未在家見過,是繡姐前些天才擺出來的。梅瓶,上面描一支海棠花,做工不算精緻,像是外行人燒出來的。
賀羨棠知道,那是她五周年結婚紀念日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