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殊強硬地拉過元忱的胳膊，果然就見一道長長的刀痕，斜在他的上臂上，血液浸透了幾層衣服，已經呈暗紅色。

魏殊的呼吸粗重了，元忱自然也發覺，他有些後怕，便開口找補，“隻是皮肉傷罷了。”

魏殊冷笑一聲，“皮肉傷罷了？”，他手下用力，元忱果然悶哼出聲。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況且你身為太子之尊，怎可輕易涉險。”

元忱本以為會得到魏殊的關心，卻沒有想到是兜頭的指責，想起剛剛他對元微的關切，心中滿是委屈，閉緊了嘴，不發一言。

魏殊見他的樣子，便深吸了一口氣，然而還是沒忍住。

“你還覺得委屈是嗎？我記得教過你‘靜則治，動則亂’越是危機越是要冷靜行事，剛剛你看清形勢了嗎，有沒有三思而後行，直撲過來若是我閃避不及有什麼後果你想過後果嗎？！”

元忱被他吼得一後退，像是又回到在承乾宮聽魏殊傳經授道的時候。

經年養成的習慣，讓他心裡還是怕魏殊的，元忱眼神躲閃，不敢與魏殊對視，魏殊見他這可憐巴巴的樣子，到底動了恻隐之心，沒有再說下去。

元忱早年無人問津，因此課業相較其他皇子落下不少，等到魏殊接手的時候就對他格外嚴厲，背不出答不對就是一通手闆，伴讀代為受過都不行。

青陽給元忱手心上藥的時候還問他，這魏夫子是不是皇後新派來整他的，所以元忱那時是真的敬畏魏殊。

元忱情緒低落下來，兩人相對無言。

就聽得魏殊歎了口氣，“我讓醫官進來給你包紮。”

難民營這裡有奉命而來，為難民提供救治的醫官，也正好方便給元忱包紮。

“不要!嘶……”元忱想要攔住他，沒想到卻牽扯到自己受傷的手臂，疼得臉色發白。

“你！”魏殊氣急，見他的樣子又實在說不出重話，“等着。”

元忱隻能眼見着魏殊甩開他出了門，簡陋的草屋内隻剩下他自己……

魏殊出門的時候還沒有平複心情，他沒有想到元忱會來救自己，若不是重生一次，他或許會以為元忱是心懷赤忱，還會感動于他以太子之尊為自己擋刀的情誼。

可惜他是重生而來……

“兄長？”元瑩拿着那紫貂裘來找魏殊，“哥哥我已經派家丁送回去了，這是你的衣服。”

“好。”魏殊拿過紫貂裘，突然想起來這是他生辰時，元忱送他的，少年亮晶晶的眼神他還記得。

“啧。”但願他沒看見，魏殊知道元忱小心眼得很。

“刺客的事我已經查問過，他隻說自己是雍州流民，别的什麼都不肯再說了。”元瑩的話引起了魏殊的注意。

“雍州雪災，陸路堵塞，雪災邸報到京的時間不過五日，災民徒步怎麼可能跟上邸吏。”

“兄長你覺得他在撒謊？”元瑩好奇，“人已經被金吾衛接手，他刺殺朝廷重臣，又傷了太子，必定不能活命，可為什麼要假冒流民？”

“算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醫官呢？”魏殊還記着那個在屋裡發脾氣的太子殿下。

雖然知道自己可能最後死在他手上，但是長久養成的習慣還是讓他無法對元忱坐視不理。

元瑩好奇地看了草屋一眼，她隻聽說太子殿下為人謙和有禮，但是自家哥哥談起他總是諱莫如深，今日見他能為兄長擋刀，想來傳言不虛。

帶着醫官給他的器具和金創藥走進房間的時候，就見元忱呆立在房中，和他離開時沒有絲毫區别。

魏殊按下心裡的異樣上前。

元忱在看到魏殊的那一刻眼睛就亮了。

“傻站着幹什麼。”魏殊将他拉到床邊坐下，無視他滿是希冀的眼神。

魏殊照着醫官的指示，拿剪刀剪開了元忱的袖口，冬天衣服厚實，剪開屬實費了不少勁。

“忍着些。”魏殊囑咐了一句，拿過瓶子裡的酒，沾着紗布給他清理傷口。

常年養尊處優養出的一身嬌貴皮肉，多了一道血紅的傷口，看着着實觸目驚心。

“回去還是讓禦醫看看，免得留疤。”魏殊的眉頭緊皺。

元忱卻是不甚在意，他甚至覺得能讓他和魏殊破冰，就是留疤也無妨。

魏殊的心腸沒有人比元忱更了解，看着冷硬其實再柔軟不過，若真是留疤……

“别再做這麼沖動的事了，你忘了我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魏殊開始解釋自己剛剛的訓斥。

“我知道，隻是一時忘了……”元忱自然知道魏殊是在勢弱。

“嘶！”元忱還是疼出了聲。

魏殊什麼也沒說，但是手下的動作輕了不少。

元忱觀察着魏殊專注的神情，心知談話的最好時機來了。

“老師還在生我的氣嗎？”

魏殊清理傷口的間歇看了他一眼，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可能是環境的陰暗會讓人有安全感，元忱第一次想要剖白自己，想告訴魏殊他不是心狠手辣，忘恩負義之徒。

“老師應該知道我的從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