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回答他的卻是馬車激起的塵土。
司茗看了一眼身後一直站着的太子殿下,又看看緊閉車簾的魏殊,開口詢問道,“大人,回府嗎?”
“去金吾衛衙署。”
“可是大人你的身體……”
“我自己清楚。”
木芙蓉的藥性,研制它的人才最清楚。
在霍琰的引路下,魏殊進入了金吾衛最隐秘的水牢。
“一個女子,這樣是不是太……”
魏殊看着水牢中的犯人,無不是罪大惡極,以豔娘的罪行,實在不至于如此。
“她不是因為刑罰太重才放到這裡,而是因為有人要她的命。”
霍琰解釋道,“她已經被暗殺三次了。”
“有人要殺她,是劉恒?不對,劉恒要殺她早就殺了,不會等到現在。”
“這就是我把她安置在這裡的原因。”
霍琰推開一個暗門,就見豔娘安然無恙地坐在桌前,聽到開門聲一臉戒備。
待看清了見來者是魏殊,豔娘便放松下來。
“好久不見。”
褪去了浮華,豔娘的樣子看着頗為清麗。
魏殊便也上前坐下。
“我們隻有一面之緣,何以見我如此熟稔?”
豔娘笑笑,“當朝太傅,聖上寵臣,才名在外,權柄在手……”
說到這裡,豔娘沖魏殊眨了眨眼,“而且大人樣貌又是如此出衆,京中哪一個女子能不認識大人呢。”
魏殊扯出一個笑容,算是對她調笑的回應。
他知道這是豔娘習慣使然,但是在這個不見天日的牢房中,他實在沒有像豔娘一樣的情緻。
“我就直說了,豔老闆。”
魏殊端正神色,“侑一坊已經覆滅,劉恒也勢微,現在又有人要你的命,你的出路就隻有我這裡一條,能不能活全在你。”
豔娘也收斂了笑容,将生意做的這麼大,又得劉衍如此器重,她也不是個傻的。
“你之前說你手裡捏着一份賬簿,記載了木芙蓉的進賬,出賬,銷路。”
“那這種藥的原料你應該也清楚。”
豔娘有些疑惑,“大人你這是……”
魏殊沒有回答她,他需要掌握這場談話的絕對主導權。
“所以我的條件是,一、木芙蓉的原料;二、除了賬簿之外,你真正招來是殺身之禍的東西。”
“隻要你交出來,我可以保你一命。”
豔娘的神色不再輕松。
“你怎麼知道?”豔娘這句話一出口就覺不好。
再一看魏殊,唇邊笑意不減,果然他是在詐自己。
豔娘别過眼去,并不想再開口。
“你果然還有底牌。”
魏殊開口解釋,“木芙蓉都可以輕輕揭過,就代表聖上最恨的不是這個,那麼為什麼有人非要你的命不可?”
“唯一的解釋是你手裡一定有更要命的東西,甚至這個連□□都不一定知道,要不劉恒不會輕易讓你活着離開侑一坊。”
“當初以弱冠之年登榜的天下第一人,果然名不虛傳。”
豔娘看着魏殊的眼神,沒有事實被戳破的驚慌,反而是欣賞,像是一直在期待如魏殊一樣的人出現。
“魏大人,您為什麼想要為官作宰?”
豔娘忽然開口,問了一個沒頭沒尾的問題。
魏殊雖然疑惑,但還是開口了,“為了青史留名。”
這是上一世他竭盡心力想要做到的,這一世……應該也是這個目标吧……
豔娘好像不是很滿意魏殊的答案。
“青史留名,不覺得太虛幻了嗎?”豔娘開玩笑道,“真想留名還不容易,刺王殺駕,夠史官批判幾百年了……”
魏殊剛要笑她說話全無忌諱,卻又猛然清醒。他一直說要做能流傳後世之人,上一世卻因為弄權而身死,到了這一世,說是重生後的清醒,卻也看不清自己的前路,他一直在說青史留名,好像從來沒有細想過這四個字……
自己一個現代人,居然不如一個古人認識透徹。
豔娘看着魏殊的神情,知道自己的話他聽得進去,心裡便安心幾分。
“大人,我也是走投無路,我可以将所有我知道的都交給你,隻是,我所求的不是保命,我隻想求您護佑一些人……”
出了水牢,霍琰邀魏殊一起在衙署中等待。
霍琰派去的覃懷翊回來得很快,少年呈上油紙包裹的賬簿。
賬簿早就被豔娘藏到了京兆府的公堂牌匾上,豔娘的用意是最想找的東西就放在他眼皮子底下,尋常人都會忽略的位置就是最好的,再者就是考慮到萬一身有不測,這份東西在京兆府就早晚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霍琰打開就示意魏殊來看。
魏殊一看就眉頭皺得死緊。
“都是蛀蟲,木芙蓉成瘾性極強,他們就是用這個拿捏朝中大臣。”
“你怎麼打算?”
“聖上很明顯有輕輕揭過的意思,加上這些人在從中作梗,從禁藥一方恐怕很難掀起什麼風浪。”
“所以……”
“不是還有一個懸而未決的别院藏屍案嗎?”
魏殊攥緊拳頭,“人命關天,我就不信二十多條人命,撬不動一個戶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