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像團白霧籠罩着走廊,何铮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金屬長椅上留下月牙形的凹痕。手術室的紅燈刺得他眼眶生疼,三個小時前嶽芝摔下樓梯時,那聲悶響還在耳邊回蕩——她抱着全班作業本的身影,像被風吹散的蝴蝶般從樓梯轉角消失。
“别把自己手掐爛了。”沈昭野踹了踹他的腳,遞來皺巴巴的紙巾,“嶽芝命硬,上次被老陳叫去辦公室訓話都沒哭。”這話沒換來何铮的反駁,少年隻是盯着自己校服褲腿上幹涸的血迹,那是他沖過去抱嶽芝時蹭上的。
林霁生把溫熱的咖啡塞進何铮手裡,指尖擦過他冰涼的皮膚:“醫生說手術還要半小時。”他翻開随身帶着的競賽筆記,試圖用熟悉的公式轉移注意力,餘光卻一直留意着何铮緊繃的肩膀。
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時,何铮幾乎是彈起來抓住醫生的白大褂:“她怎麼樣?”聲音沙啞得連自己都吓一跳。“右腿骨折,需要住院觀察。”醫生的話讓他腿一軟,要不是沈昭野及時扶住,差點跌坐在地。
消毒水味更濃的病房裡,嶽芝躺在雪白的被褥間,像片被揉皺的紙。石膏從腳踝纏到大腿,蒼白的臉上還沾着摔倒時的灰塵。何铮蹲在床邊,喉結上下滾動:“疼不疼?”他伸手想碰她的手,又在半空僵住,最後隻是攥緊了被角。
嶽芝眨了眨泛紅的眼睛,強擠出笑:“不疼,就是作業還沒批完......”話沒說完,何铮突然把臉埋進她的床沿,聲音悶得發顫:“以後作業本我幫你抱,樓梯我背你走,你别再這麼傻了......”
沈昭野和林霁生悄悄退到病房外。走廊盡頭的窗戶透進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何铮這反應......”林霁生剛開口,就被沈昭野打斷:“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少年踢開腳邊的石子,想起今早還撞見何铮偷吃嶽芝書包裡的草莓餅幹。
接下來的日子,何铮成了醫院的常客。清晨五點起床去買嶽芝愛吃的豆腐腦,課間跑三條街買她念叨過的糖炒栗子,放學後雷打不動地背着書包來補課。有次沈昭野和林霁生撞見他蹲在病床前,笨拙地給嶽芝講物理題,草稿紙上畫滿歪歪扭扭的小人。
“何铮,你字比沈昭野還醜。”嶽芝笑得肩膀發抖,牽動傷口輕呼一聲。何铮立刻緊張地湊過去,發梢掃過她的額頭:“是不是扯到傷口了?我去叫醫生!”他轉身時太急,撞到床頭櫃上的蘋果,嶽芝眼疾手快地抓住滾落的水果,兩人的手指在半空相觸,又觸電般分開。
沈昭野靠在病房門口,看着何铮耳尖慢慢變紅,像熟透的蝦。林霁生把保溫桶放在桌上,裡面是他熬了兩小時的山藥粥:“喝這個補元氣。”他說話時,沈昭野的目光不自覺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直到嶽芝的笑聲打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