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直接去接觸她,” 西裡斯緩聲解釋, “我需要的是一層僞裝,一條路徑,一個合理存在于 ‘調查兵團附近’的理由。”
“我可以是個送貨的黑市藥販,可以是個盜團外圍的清點員,也可以是個偶然出現在兵團倉庫附近的拾荒者。”
他越說越快,像是在和時間賽跑,“盜賊團隻是個跳闆。隻要有機會出現,我就能制造一個足夠自然的交點。”
尼克慢慢點頭,确認了他不是在拉着自己送死,吐了口煙圈,思忖着開口,“你打算從哪支團隊下手?”
“你來選,你知道誰最近在找人。” 西裡斯笃定地回應。他沒時間自己去尋找了,下一次發作随時可能來臨,那種從神經根部往外撕扯的疼痛,已經不是藥劑能壓下去的程度。他迫切的需要一個渠道,也需要一層身份,需要一場計劃周密、幹淨利落的嵌入。
尼克沉默片刻,從桌下抽出一張折好的紙頁,推過來。
“南區這一帶,有一隊人最近折了個主力,急着補缺。他們做的是貴族宅邸、兵團倉庫、幫派金庫這類活,拿得多、死得快,符合你說的高風險高回報。”
“他們不收廢物,測試方式不一定規矩。”
“無所謂,我會通過。給我名單、路線、接頭信号。”
尼克扯過一張地圖勾勾畫畫幾筆,推給他,又變得吊兒郎當起來,“你還真是快,剛從鬼門關回來就要進賊窩。”
西裡斯把紙收進口袋,動作幹脆,臉上沒什麼多餘的神情。 “我的時間不多,即使接近不了那個研究員,我也得拿到更多的禁藥。六個月,如果還不能讓這副身體穩定下來,連我自己也會開始出問題。
“那之前,我要把所有能用的牌都放到台面上。”
這不是他第一次孤注一擲,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他心裡很清楚,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必須計算得更細、更遠。他的身體正在一點點走向臨界點,預判能力的失控隻是開始。他需要更廣的行動權限、更密的情報網絡、更安全的出入通道,而這一切,單靠尼克,已經不足以支撐。
一個盜賊團或許不能給他答案,但能給他一個“隐藏在格子裡的名字”——一個無人在意的代号,一張允許他接近“調查兵團”外圍的入場券。
"規則很簡單。證明你自己,否則就滾蛋。"
地下室的燈光昏黃破碎,一盞老舊的油燈挂在天花闆上,晃動的火光在牆面投下斑駁的陰影。四周站着盜賊團的五名成員,每個人都在明目張膽地打量站在屋中央的少年——或許更準确地說,是在挑刺,等待他露怯。
西裡斯站在原地,肩膀微垂,姿态放松。垂落的黑發半遮住眼睛,将他眼底的情緒遮了個七七八八。他沒有回應那句帶刺的挑釁,隻是安靜地站着,習慣了在沉默中等待别人先動手。
說話的人名叫卡爾,是盜賊團的臨時首領,體格高大,右臉橫貫着一道猙獰的疤痕,看上去像是被某種利器撕裂過,仍殘留着微凸的紅痕。他緩緩繞着西裡斯踱步,仔細審視眼前這塊新鮮血肉。
“尼克說你很特别。”他停在西裡斯身後,聲音帶着笑,眼神卻像鏽鈍的刀子壓在骨頭上。“但依我看,不過是個毛都沒齊的小鬼。”
角落有人輕聲嗤笑,一個剃着短發的青年吹了聲口哨,像是在為卡爾的刻薄配樂。西裡斯依舊沒說話。在這種地方,語言毫無意義,能立身的,從來隻有結果。他垂着眼,默默數着對方踱步的頻率,算着屋内每個人的站位與重心落點——從他們腳下投下的影子判斷,右邊那個金鍊子的家夥踩着的是左腿,随時可以撲上來;後方靠門的那位斜倚着柱子,右手離匕首太遠……一切都在腦中悄無聲息地标記完畢。
“好吧,既然你這麼沉得住氣。” 卡爾停在他面前,像是在施舍,“給你個機會。”他從口袋裡抽出一張用炭筆畫出的粗糙地圖,啪地甩在西裡斯腳邊:
“三天後,我們要潛入軍方在地下街東口的一處秘密倉庫。你負責打頭偵查,制定入侵路徑。如果能保證我們安全進出,就算你合格。”
“要是搞砸了……”他在咽喉處狠狠劃過,咧嘴一笑,“你最好祈禱自己能死在巡邏隊手裡。”
西裡斯彎腰拾起地圖,沒有出聲。他粗略掃了一眼地圖的内容,随即将其折好,收進外衣内袋。他轉身正準備離開,身後卻忽然傳來一句簡短的提示。
“……小心點,小子。”
說話的是唯一的女性成員,那個瘦高、面色蒼白的女子,莉娜。她站在房間角落,倚着木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卡爾沒告訴你——”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絲刻意收斂後的警覺, “上一個接這活的人,沒能活着回來。”
西裡斯靜靜地看了她一眼,并沒有被吓退,眼裡也沒有謝意,他微微颔首,算是回應,然後不再停留,推門離開了倉庫。
危險并不陌生。他要做的,是利用它,而不是敬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