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光剛剛越過兵團營地的木質圍牆，西裡斯已經站在了訓練場中央。他低頭檢查着立體機動裝置的皮帶扣，修長的手指靈活地穿梭于複雜的扣環之間。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利落，全然不似他平日裡漫不經心的模樣。

"你到的比我預計的要早，克萊因。"

埃爾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西裡斯幾乎是本能地繃緊了背脊，随即才緩緩放松。他轉過身，面對這位調查兵團的分隊長，唇角揚起那抹帶着懶意的笑。

“早安，埃爾文分隊長。”

他刻意壓低聲線，語氣閑散，“畢竟是負責那三位新加入的寶貝們，總得提前做些準備。”

埃爾文銳利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這可能已經是他對幽默最大的反應。“确保他們能夠适應兵團生活，尤其是利威爾。他……很特别。”

“您是指他令人印象深刻的戰鬥能力，” 西裡斯揚了揚眉，輕飄飄地接上，“還是同樣令人印象深刻的糟糕态度？”

“兩者都是。” 埃爾文答得簡短，随即轉入更實際的話題，“他們都安頓好了嗎？”

“一切就緒。利威爾和法蘭一間，伊莎貝爾在女兵宿舍，走廊盡頭就能聽見誰在翻窗。” 西裡斯淡淡一笑，“我離他們不遠，方便監督。”

埃爾文點點頭，“我相信你清楚自己的職責。” 他頓了一下，眼中帶着不容忽視的深意，“不僅是訓練他們，還要觀察他們。你的判斷将直接影響我對他們的評估。”

"當然，分隊長。"西裡斯敬了個松松垮垮的軍禮，"我會照看好他們的。"

埃爾文離開後，西裡斯臉上的笑意漸漸退去。他垂下眼，擡手輕扯了下脖頸的領巾，确認束胸布還綁得嚴實。這幾天活動太頻繁，再加上昨天的打鬥，有些邊角已經開始磨損。

“還能撐兩天。” 他在心裡盤算，眼神卻已經落在不遠處的訓練器械上，“但得盡快找機會更換。”

遠處傳來腳步聲，西裡斯擡頭，三個熟悉的身影正朝着訓練場走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迅速收攏起心緒，重新戴好輕佻的面具，擡步迎向來人。

利威爾走在最前，步伐輕盈，灰藍色的眼睛冰冷而警惕。法蘭緊随其後，金發在晨光中閃爍，表情謹慎，目光不斷掃視着周圍環境。最後是伊莎貝爾，紅褐色的頭發蓬松紮起，腳步輕快，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好奇與興奮。

"早安，各位。"西裡斯微微颔首，眉毛略微上揚，"歡迎來到精英訓練場。"

利威爾冷冷掃了他一眼，未作回應。法蘭勉強點頭緻意，隻有伊莎貝爾遲疑着揮了揮手。

"你們将在這裡接受接下來的适應訓練。"西裡斯直起身，口吻裡帶着恰到好處的專業與親近， “從基礎規則到日程安排，從裝備适應到團隊協作。我的職責，是确保你們三位能夠順利過渡到調查兵團的标準模式。”

"聽起來像是在馴養野狗。"利威爾涼飕飕地開口。

“那我應該感到榮幸。” 西裡斯笑得更明顯了一些，“有幸負責訓練傳說中地下街的最強者，聽起來還不錯。”

法蘭本能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可能的沖突，但利威爾隻是冷哼了一聲，抱臂站在那，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閑聊到此為止。"西裡斯拍了拍手，"今天的訓練内容，上午是制式立體機動裝置适應測試，下午是基礎戰術演練。第一天不測極限，隻看底線。”

三人跟着他往裝備區走。西裡斯走在前方，耳朵卻注意着後方的腳步聲。他聽得出來——法蘭習慣踩靠左側，利威爾步頻略短但更穩，而伊莎貝爾……踩得最輕，卻變動最多。

“你真能看出來？” 伊莎貝爾突然開口，懷疑地打量着前面那個背影。

“當然。” 西裡斯頭也不回，“腳步、呼吸、裝置佩戴的位置。你現在重心偏右，利威爾偏低，法蘭左肩略緊。”

他說着回過頭，笑了一下：“别太緊張，我隻是在做我的工作。”

伊莎貝爾張了張嘴，沒吭聲，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自己肩帶的位置。動作不大，但落在利威爾眼裡，他還是皺了一下眉。

走到裝備區時，西裡斯依舊神色不動，眼神卻已在三人身上轉了幾個來回。利威爾對每一個細節都極其關注，法蘭則更關心一路過來的人員配置和出入口；而伊莎貝爾對一切都充滿好奇，特别是他們經過馬廄的時候，她的眼睛明顯亮了起來。

這些看似瑣碎的偏好，都是未來可以借力的點——西裡斯在心中默默記下這些信息，從架上取下一套備用裝置，開始指導三人調整立體機動裝置的各項參數，一邊指出地下街常用技巧與軍方标準的偏差。

“地下街的裝置多強調爆發力和急轉，” 他說着，将挂扣調轉了一個角度，“但調查兵團講究的是耐久與精确控制。畢竟，牆外可沒那麼多樓給你鈎。”

他說這話時，沒看誰，專心調試自己的裝備，但伊莎貝爾的眼神卻有點動搖。法蘭一語不發地看着他操作，偶爾提幾個技術問題，都被西裡斯一一解答。利威爾站在一邊沉默地聽着，側臉無波，眼神卻專注，腳步也已經無聲地移向裝置架。

“好了，理論講解結束。” 西裡斯松開氣閥，拍了拍手，語氣恢複輕快，"現在，讓我們看看實際效果。"

訓練場旁是一片專用于立體機動裝置練習的樹林，樹幹高直、枝葉稀疏。西裡斯率先起跳，鋼索破空射出，錨鈎利落地釘入樹幹。他沒做多餘的花式，也沒有刻意炫技，身體在空中迅速完成收束與翻轉，一氣呵成。

伊莎貝爾眼前一亮，忍不住發出贊歎："哇！他真的很厲害！"

法蘭若有所思地觀察着，"技術很純熟，但風格很特别...不像是軍方标準訓練出來的。"

利威爾沒有評論，隻是默默地調整自己的裝備。當西裡斯回到起點，他已經準備就緒。

“我還以為你不會這麼積極，”西裡斯看着他，唇角揚起一點笑：“你的戰鬥天賦，我已經見識過了。”

利威爾擡頭看他一眼，語氣冷淡：“你廢話太多。”

“抱歉，”西裡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那就展示給我看看。”

利威爾如箭般射出，他的動作比西裡斯更快、更鋒利。每一個轉向都精确到毫厘，每一次加速都利用最少的氣體獲得最大的推力。即使是西裡斯，也不得不認可這種極緻的天賦，利威爾仿佛天生就是為了戰鬥而存在的。

“看來我們的矮個子朋友不需要太多指導。” 西裡斯半開玩笑地評價，故意用身高來試探他的反應。

利威爾穩穩落地，沒有多餘動作，隻冷冷瞥了他一眼：“你的左轉弧度太大，浪費氣體。”

西裡斯眉梢微揚，沒想到對方會直接給出如此精準的反饋。他剛要回應，法蘭已經起跳，技巧尚不成熟，但表現依舊可圈可點。

"不錯，不錯，"西裡斯連連點頭，目光一路追着他在空中的動線，沒有掩飾臉上的贊賞， “不過你的重心偏後，在高速下很難穩住精度。”

法蘭落地後，略帶防備地看着西裡斯："你的觀察很準确。"

“這就是為什麼我是教官，而你是學員。” 西裡斯輕輕揚起下巴，依舊帶着點調侃，随即緩和了些，“調整一下你的重心，會改善很多。”

最後是伊莎貝爾。她的動作充滿活力，卻缺乏控制，幾次轉彎都差點失去平衡。利威爾的視線始終追随着她，眼神隐隐關切。

“你的熱情令人欽佩。” 伊莎貝爾落地後，西裡斯平靜開口，“但在牆外，過度熱情等同于自殺。”

伊莎貝爾撇了撇嘴：“我隻是需要多練習。”

“當然。” 西裡斯點頭，然後側頭建議，"也許你可以觀察利威爾的技巧，他的控制非常幹淨。"

伊莎貝爾眼睛一亮，轉向利威爾：“大哥，你會教我嗎？”

利威爾沉默片刻，簡短答道：“會。”

西裡斯暗自記下這點互動，三人之間的情誼遠比看起來更緊密。尤其是利威爾對伊莎貝爾，比起一般的同伴，更像是下意識的保護傾向。這或許是自己接近他們防線的第一個縫隙。

訓練持續了整個上午。中午休息時，西裡斯沒有與三人組一同用餐。他托着餐盤，步伐一如既往地松散，從他們身邊走過時連頭都沒轉，徑直走向食堂另一側。

“聽說他們讓你負責新兵？” 坐在長桌邊的珍妮擡頭看見他，笑着打了聲招呼。

“那三位可不簡單。” 旁邊的麗莎眨了眨眼，小聲補充，“地下街那幾個，兵團内部都傳瘋了。”

西裡斯朝她們挑了下眉，順勢在一旁落座，朝三人組的方向歪了歪頭，“不簡單确實是真的。尤其那個最矮的，動手比說話快，幹淨得跟刀子一樣。”

“那個利威爾？” 珍妮湊近了一些，眼神亮了點，“他真有傳說裡說的那麼厲害？”

西裡斯夾了口飯，咀嚼片刻，才含糊地答了一句：“比傳言裡更幹淨，也更安靜。”

“安靜？” 麗莎歪頭。

“全程話不超過十句。但每句都能讓人閉嘴。” 西裡斯漫不經心地回應，聽起來像在誇人，又像是在抱怨。

餐桌上的對話繼續，西裡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他表面坐的松散，餘光卻不斷掃向不遠處的三人組。

他們果然在交談，聲音聽不見，但表情寫得很清楚。法蘭偶爾朝這邊瞥一眼，眼神裡寫着明顯的不屑；伊莎貝爾像個尚未看清危險的貓崽，一直在興奮的叽叽喳喳；而利威爾，他幾乎沒說話，隻是慢慢地吃着，臉上看不出情緒，連個眉梢都沒擡過。

西裡斯看了他們幾秒，笑了一下，低頭繼續吃飯，把最後一口嚼得很慢。

下午的訓練更緊了，西裡斯開始引入團隊協作的訓練内容。動作協同、路徑判斷、攻守角色切換，每一步都照着标準來，卻又暗藏試探。午後的陽光透過訓練場邊緣稀疏的樹影，灑在地面上斑駁一片，空氣裡都帶着晃神的燥意。

他站在場地中央，手裡拿着一張寫滿代号與路線的簡圖，身後是一整排預設裝置。陽光照在他側臉，半邊藏進陰影。他擡頭望了眼天色，又低頭看圖，一字一句地開始分配任務。

“牆外行動中，獨行者是最先死的。”

他收斂起了慣常的吊兒郎當，神色難得的嚴肅起來，“你們三個需要學會的不隻是互相信任，還包括和陌生人組隊時，如何最快建立配合。”

利威爾沒有回應，隻低頭将袖口卷好。法蘭眼神微動，視線默默掃過圖上的站位變數。伊莎貝爾張了張嘴，想說“我們三個人配合已經夠好了”，但對上西裡斯那雙毫無玩笑意味的眼睛後，還是把話咽了下去，踢了踢腳邊的石子。

“第一組練習，‘雙人突破’。利威爾，法蘭，你們先來。”西裡斯沖他們招了招手，“協同擊破兩個目标靶點，間距五十米，中間設幹擾煙霧。”

“障礙等級？” 法蘭已走到點位邊上，神情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