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晨光微曦,西裡斯準時醒來。睜開眼時,利威爾已經起床,正一絲不苟地整理床鋪;法蘭也醒了,坐在床邊穿靴子;隻有伊莎貝爾還蜷在被子裡,紅發散得一團亂。
"早安,"西裡斯輕聲問候,迅速起身整理自己的床鋪。
利威爾點頭回應,法蘭揮手招呼後,拍了拍被窩裡鼓鼓囊囊的一團,"伊莎貝爾,起床了。"
伊莎貝爾咕哝了一句,沒理他,翻了個身繼續睡。
"每天都這樣,"法蘭歎了口氣,又看向西裡斯, “你得抓緊時間洗漱。再過十分鐘,盥洗室會很擠。”
西裡斯點點頭,迅速拎起洗漱袋和幹淨衣物,前往盥洗室。在确認周圍無人後,他快速完成洗漱與束胸的調整,随後服下韓吉提供的藥物。
回到宿舍時,伊莎貝爾正揉着眼睛坐起身,頭發亂成鳥窩,哈欠連天,嘴裡嘟囔着為什麼訓練總要這麼早。
“在哪開會?” 西裡斯問着,一邊穿好裝備扣帶。
“訓練場東側的小林子。” 法蘭答道,“那地方清靜,平時沒什麼人。”
西裡斯注意到他話裡刻意的輕描淡寫,卻沒有追問。四人一同前往食堂,簡單用過早餐後,便向指定地點進發。
訓練場東側的那片林地,是兵團的邊緣地帶。四周靜谧,枝葉高懸,隐蔽性極強。地面已清理過,幾組訓練用的标靶與障礙設施布置整齊,繩索幹淨結實,顯然有人提前準備妥當。
"這都是你們準備的?"西裡斯略略掃了一圈,暗自驚訝于設施的完善,他們顯然花了不少心思。
“嗯,” 利威爾不動聲色地應了一聲,目光追着他的視線,"昨晚調整了一點。"
……一晚上就做到這程度?西裡斯心裡嘀咕,看着那幾根打磨過的木樁,這絕不是一夜之間能做到的事。
“好了。” 法蘭拍了拍手,把幾人召到一塊,“訓練開始前,有些事我們得說清楚。”他看向西裡斯,"特别是現在你也是小隊的一員。"
氣氛突然變得嚴肅,三人的表情都變得格外認真。西裡斯目光在三人之間巡了一圈,沒急着開口,等着他們繼續。
“壁外調查。” 法蘭直截了當地抛出話題,“十天後,我們就會出發。在此之前,必須确保每個人都做好了準備。”
"我已經看過了官方計劃,"西裡斯決定先表明自己掌握的信息,算是表态,"從希甘希納區出發,沿東北方向前進,收集樣本并測試新型信号彈。"
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在确認什麼。
“是的,那是官方計劃。” 法蘭沉吟片刻,慢慢接上話頭,“但我們有自己的……額外任務。”
西裡斯眉梢輕挑,沒有出聲,不動聲色地站直了些。
“我們想自己準備一些東西。” 伊莎貝爾插話,神色認真得不常見,“不是為了任務,而是為了保命。”
“我想聽聽完整的理由。” 西裡斯一一掃過三人,收起了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眸色略沉,“你們在準備什麼?又為什麼要私下準備?”
一瞬的沉默在林間盤旋。風吹過樹梢,枝葉輕響。
伊莎貝爾張了張嘴,觸及他的表情後有些不安地垂下了眼,最後還是法蘭先開口:
“我們不信任埃爾文。”
話音落下,空氣驟然沉了幾分,西裡斯眼底掠過一絲鋒意。
“如果任務失敗,” 法蘭繼續說下去,冷靜得出奇, “或許不是因為巨人,而是因為……我們都知道,壁外是最好的清算場。如果有人想借機除掉誰,這就是機會。”
伊莎貝爾的手不自覺攥緊了外套下擺,擔心西裡斯會拒絕或質疑;法蘭站得很穩,但眼神仍帶着幾分試探;利威爾一言不發,隻靜靜看着西裡斯,等着他的表态。
西裡斯沒有接話,神色複雜。三人話語中的含糊、刻意回避與适度坦白混雜在一起,但他心裡已經明白了,他們有所保留,卻也在試圖争取他的立場。
“所以你們在做的,是……提前預演戰術對抗?”
“差不多。” 法蘭點頭,“我們需要熟練掌握近身格鬥、隐蔽行動、快速反應策略……以及臨場判斷。”
"聽起來和我之前安排的訓練内容一緻,"西裡斯評論道,"隻是目标不同。"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邀請你加入,"利威爾直接說道, “你的能力、經驗,對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有用。”
這話讓西裡斯略有意外。利威爾極少這樣直接對自己表達認可,要麼是真心贊賞,要麼是一次小心翼翼的套話。無論是哪種,他都得應對。
“我很榮幸。” 他回得不卑不亢,卻沒應下,隻是又問,“這套訓練,你們之前就有?”
“在你加入前就開始了。” 利威爾答, “我們習慣自己的節奏。”
“不是為了執行任務,” 法蘭補充,“我們隻是想在任務之外,能有機會做出自己的選擇。”
“那為什麼現在才帶我進來?” 西裡斯挑了挑眉,他沒想到他們會坦率到這種程度。
“因為你選擇住進來了。” 伊莎貝爾一字一頓,緊緊盯着他,“你已經站在這裡了,西裡斯。我們不能不把你算進來。”
“所以今天不是訓練。” 西裡斯看向他們,扯了扯嘴角,“是面試。”
利威爾點了點頭:“你能接受,就一起練;不能接受,就當作今天什麼都沒發生。”
“别誤會,我們不是要你站隊。” 法蘭補充道,“隻是……如果你願意,我們希望你能參與。”
他們嘗試在拓寬信任的邊界,西裡斯心知肚明。他可以選擇加入,也可以選擇退回旁觀。一旦跨過這道線,自己就不再是局外人,而是真正站在他們之中。
他慢慢吐了口氣,點點頭:“明白了。那就别客氣,開始吧。”
"很好,"法蘭滿意地點頭,露出一點笑意,"今天的第一項訓練,近身格鬥對抗。"
“那我來安排順序。” 西裡斯自然地接過話,走向他們身旁,“三回合輪替,雙人配合。先練切入與反應,再測試你們戰術配合時的站位與盲角。”
利威爾看了他一眼,點頭:“你來安排。”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四人進行了高強度的訓練。林間傳來不斷的踏步聲、沖撞聲與短促的呼吸聲,落葉翻起,繩索震蕩。法蘭思路冷靜,判斷精準,擅長調度;伊莎貝爾則在速度與靈活性上明顯占優,穿梭于障礙之間宛如遊隼。
利威爾的格鬥技巧依舊淩厲無匹,每一擊都逼近破綻;而西裡斯步伐輕巧、雖不顯鋒芒,卻每次都能将将化解險招。
壓迫感幾次逼近他的極限,他幾乎動了用能力的念頭。但他還是壓了下去,把預判藏在延遲與本能之間,看上去不過是反應快了一瞬,始終落在“可解釋”的邊界内。
他控制得辛苦,讓自己極近真實的融入。利威爾看着他的眼神沉靜如水,不動聲色地捕捉着每一絲細節。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卻已經開始習慣對方的節奏。
中午,四人坐在樹蔭下吃午餐。氣氛比以往更輕松,四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閑話。
伊莎貝爾咬着水壺蓋,眼裡仍閃着訓練時的興奮:“我剛剛那個飛躍是不是很帥?差點以為自己能飛了。”
“你要是摔下來沒人扶你,” 法蘭淡淡刺了一句。
“他會的,” 西裡斯咬了一口面包,含糊地開口,“你外冷内熱,嘴硬心軟,論傲嬌,利威爾排第一,你排第二。”
利威爾聞言掃來一記眼刀,西裡斯笑得坦蕩,法蘭見狀哼了一聲,換了個話題:“你的格鬥風格倒是挺特别的,有些動作不像軍方标準……更像貴族那種私人技法。”
西裡斯心頭一緊,法蘭的眼光太準了些,"那當然,“他笑了笑,駕輕就熟地糊弄過去,”我在地下街有過各種各樣的老師,吸收了不同流派的優點。"
“比如?”伊莎貝爾亮晶晶的看他。
“比如,“西裡斯咽下那口面包,抖了抖手腕,随意擺了個架勢, ”貴族拳擊、街頭纏鬥、到某個醉漢老兵的踢裆流,我可都學過。”
“你還學過踢裆?” 伊莎貝爾一口飯差點沒咽下去,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他,“你?”
“這不是重點,” 西裡斯伸手戳了戳她,假裝氣惱, “重點是我從來沒在你們身上用過,說明我很有禮貌。”
法蘭咳了一聲,半是無奈半是想笑。
"效果不錯,"利威爾低頭繼續吃飯,嘴角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下午四人回到訓練場,繼續立體機動裝置的協同作戰,模拟各種突發情況下的快速反應和團隊配合。到訓練結束時,所有人都達到了一種默契的狀态,幾乎不需要語言就能理解彼此的意圖和行動。
"明天繼續,"利威爾收起裝備,拍了拍袖口的灰,"同一時間,同一地點。"
回宿舍的路上,法蘭和利威爾走在前面,低聲交談着什麼。伊莎貝爾走在西裡斯身邊,胳膊往他肩上一搭:
“今天你是不是故意放我一馬?那一擊你明明看見了,卻收了力。”
“被你看出來了?” 西裡斯挑了挑眉,一臉“你很懂”的表情斜她一眼,笑得輕慢,“我這叫做體貼,女士專享。”
“你欠揍。” 她哼了一聲,卻沒拿開手,笑得更得意了。前方,法蘭回頭瞥了兩人一眼,正欲開口,見西裡斯沖他笑笑,又默默轉了回去。
“西裡斯,” 伊莎貝爾忽然壓低聲音,使勁杵了杵他, “你确定搬進來之後,利威爾大哥和法蘭都變了點。”
"變了?"西裡斯側頭看她。
“更……放松了吧。” 伊莎貝爾皺了皺眉,思索着措辭,“特别是大哥。他以前從來不直接誇人。”
西裡斯默了片刻,她說得沒錯,利威爾今天的态度确實開放了不少,甚至可以說是友好。但這是真正的接納,還是另一個試探,他還未可知。
“那不如,晚上我請客?“他甩了甩外套上沾着的草葉,一邊打量着其他人,“如果你們能夠忍受我的廚藝。”
“你真要請客?” 伊莎貝爾立即轉身,眼睛亮了,搖搖晃晃地倒退着走,“那我要很多魚罐頭和果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