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的肉類和水果配額也不多。” 西裡斯笑着舉手投降，“你這點單點得像是要參加王都宴會。我得看看廚房角落有沒有哪隻老鼠願意幫你湊一份。”

“你要是真能逮着隻烤老鼠，我也吃，” 法蘭冷不丁開口，挑釁地瞥他一眼， “前提是你真敢烤。”

“沒問題，地下街特供一份。” 西裡斯擡了擡眉，又看向利威爾， “你呢？敢不敢試試我的手藝？”

“少廢話，别烤焦就行。” 利威爾頭也不擡地回了句，“還有，我要一杯茶。”

他們簡單沖涼後，在廚房後側的空地上架起了小鍋，四人圍着一堆火席地而坐。西裡斯翻着鍋鏟，把幾塊肉罐頭、幹糧和土豆混進一鍋，又随手挑了幾樣調料一股腦地扔進去。

“這些醬料，你敢放我都不敢吃。” 法蘭皺着眉頭看了一眼，“野外訓練那次……我都沒好意思說，甜鹹一起炖，你小時候怎麼活下來的。”

“你怎麼知道那不是地下街秘傳？” 西裡斯振振有詞，“靠它撐過冬天的可不止我一個。”

“這樣都能撐過去，那還是人嗎？” 伊莎貝爾看着西裡斯做飯，笑得快趴地上了， “不過，這鍋看着還行，至少是熟的。”

“畢竟是給小姐您準備的特别版，” 西裡斯一本正經地彎腰行了個誇張的禮， “特地加了雙份魚罐頭。”

“聞着還行。” 利威爾低頭看着這亂七八糟的一鍋，皺了皺眉，卻沒挑刺，“還要多久？”

“耐心點，我一向講究火候。 “西裡斯得意洋洋地晃了晃鍋鏟，看着利威爾冷着臉躲四處亂濺得油點子，笑得不懷好意，“茶我也從配給處那邊搶來了，别問我是怎麼說服守夜兵的。”

“你又偷摸出去賄賂人了？” 法蘭挑眉。

“什麼賄賂，别亂講，那叫人脈。” 西裡斯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從口袋裡摸出個布包扔給利威爾。

後者擡手接住，拆開看了一眼，低頭聞了聞，罕見地露出一絲滿意的表情，“還不錯。”

“那肯定，花了我三個銀币呢，”西裡斯笑了笑，又從腰包摸出一小包東西，遞給法蘭：“給。”

“我也有份？” 法蘭接過來拆開，裡面是幾枚曬幹的檸檬片和些許香草碎，清爽的氣息隐隐漾開。

“看你中午吃得清淡，” 西裡斯沖他挑了挑眉， “下午又聽你咳了兩聲，就順手問配給處要了點潤喉的。”

法蘭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拿了片檸檬和幾粒香草碎混進水壺裡晃了晃，剩下的小心包好揣進口袋。

“我也有我也有！” 伊莎貝爾高高舉起西裡斯早前塞給她的果幹袋，在火光中得意地晃了晃，“兩包呢！女士特供，待遇最高！”

火堆噼啪作響，飯鍋裡冒出的熱氣氤氲成一團。伊莎貝爾一邊吃，一邊在那叽叽喳喳地講着訓練時的趣事，誇張地亂比一通，笑得自己眼淚都出來了。法蘭照舊跟她鬥嘴，兩人一陣打打鬧鬧，再尋機刺西裡斯一句。西裡斯假裝翻白眼應和，利威爾坐在一旁慢條斯理地喝茶，沒插話，也沒走開，偶爾低頭抿一口，嘴角像是不小心翹起了一點。

吵鬧的晚餐過後，夜色徹底降臨，火光熄滅，空氣也随之安靜下來。四人回到宿舍，各自處理着自己的事務。伊莎貝爾早早就睡了，訓練的疲憊讓她幾乎一沾枕頭就進入了夢鄉。法蘭坐在桌前，研究着一份地圖，不時做些标記。利威爾如往常一樣，正在清潔他的裝備。

西裡斯披上外套，借口去外面透氣，實際上是去找韓吉報告情況。走出宿舍時，步子帶着一點輕快。好久沒這樣了，訓練累得剛剛好，飯吃得剛剛好，火邊的笑聲像是浸潤過骨頭似的，留下一點還未消散的餘溫。

他敲了敲實驗室的門，韓吉幾乎是立刻就拉開了門，像是一直守在門後。

"怎麼現在才來？"韓吉伸手将人拽進來，還不忘左右張望一眼，再啪地一聲關上門，"第一天順利嗎？"

“順利得出乎意料。” 西裡斯笑了笑，靠着桌沿松了松領口，“他們比我想的更……直接一些。”

“直接？” 韓吉歪着腦袋靠上椅背，“怎麼說？”

“他們不信任埃爾文，說怕壁外調查裡他會對他們下手，于是自己提前安排了訓練，還宣稱比兵團的日程更激進。”

韓吉推了推眼鏡，吹了聲口哨：“挺會圓的嘛。”

“但不全是借口。” 西裡斯收斂了些神色，“他們看上去确實是在擔心什麼。從白天的訓練安排來看，他們的确已經進入備戰狀态。利威爾會主動找我單挑，法蘭在布路線圖，伊莎貝爾……她嘴上說得輕松，但整個人都繃着。”

韓吉沉默了片刻，手指輕輕敲着桌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你怎麼想？”

"我覺得......他們真的把我當作團隊的一部分了，"西裡斯緩慢開口，想到今天的相處，無意識地勾了勾嘴角，"至少在某種程度上。"

韓吉的目光落在那抹笑上，眼神變得柔和起來。“你很意外？”

“多少有點吧。” 西裡斯低笑一聲，擡手揉了揉額角，“你知道，我沒打算那麼快就……融進去。”

“但你看上去心情不錯。” 韓吉突然湊近了些，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他。

“嗯？” 西裡斯挑了挑眉，不自在地往後仰了仰。

“别裝了，嘴角都快咧上天靈蓋去了。” 韓吉笑着戳他額頭，“很久沒看到你這麼輕松了，西裡斯。”

“别誇張。” 西裡斯咕哝了一聲，嘴角還是沒壓住。過了幾秒，才低低地笑了出來，“……是啊，好像真的挺久了。”

韓吉沒出聲，跟着他笑了笑。半晌後，她才像是不經意地輕聲開口。

“塞西莉亞。”

西裡斯神色一僵，随即垂下眼，想要逃避這個名字。

韓吉卻伸手扳過他的臉，讓他看着自己，眼裡沒有逼迫也沒有責備，隻是溫和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你遲早得面對一個問題，他們接納的是‘西裡斯’，可你在他們面前流露的，已經不止是僞裝。”

她頓了頓，神色有些複雜，聲音更輕了些，“有些關系，就算你想當它不存在，它也已經發生了。”

韓吉看着西裡斯愈加僵硬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收回了手。

“當然，也不用急着拉開界限。你的任務沒變。除了你個人的目的，兵團的最終目标依舊是為了人類的未來。埃爾文相信利威爾小隊對此至關重要，而你，無論你是誰，都是連接他們的關鍵。”

西裡斯低頭看着掌心，許久，才輕聲道：“我知道。我也一直在想，什麼時候該說，或者是，該不該說……”

他歎了口氣，“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韓吉看着他點了點頭，換了個話題，語氣重新輕快起來，"埃爾文給的新藥怎麼樣？ "

"……還沒用過，"西裡斯勉強抽離剛剛的情緒，從口袋裡拿出藥盒，"我在盡量控制自己不使用能力，尤其是在他們面前。"

韓吉拿過那個小巧的黑盒，打開蓋子，"這裡隻有三粒藥。"她指着裡面晶瑩剔透的藍色藥丸，認真解釋起來，"埃爾文說這是根據你母親筆記中的研究制作的，但原料極其稀缺。每用一顆都得慎之又慎。”

西裡斯接過盒子，仔細查看那些晶瑩的藥丸："有什麼使用限制嗎？"

“至少間隔二十四個小時，” 韓吉提醒道， “服下之後會有十分鐘左右的‘空窗期’，藥物生效前，你會感到輕微眩暈和感官遲鈍。時機選擇很重要。"

西裡斯點頭，把藥盒小心收好：“也就是說，壁外調查中最多用一到兩次。”

"正是如此，"韓吉确認道，"所以必須留給真正危急的時刻。埃爾文相信壁外調查中可能會有...意外情況。"她意味深長地看了西裡斯一眼，"特别是在接近目标區域的時候。"

"什麼樣的意外？"西裡斯皺了皺眉，立刻警覺起來。

韓吉搖了搖頭：“他沒說。但他特别強調讓你警惕任何‘不符合常理’的現象。” 她頓了頓，壓低聲音，"還有，他提到壁外調查裡，你可能會看到某些......與你母親研究相關的線索。如果真的遇到了，要格外小心。”

西裡斯隐隐有些不安，埃爾文顯然獲悉了某種危險，但選擇不提前透露全部細節，或許是為了保護信息安全，也可能是因為他希望自己的反應足夠自然、不露馬腳。

“我知道了。” 他輕聲答應，掃了一眼時間， “我得回去了，免得他們起疑。”

韓吉送他到門口："記得每天向我彙報進展。埃爾文希望掌握所有細節。"

“我明白。” 西裡斯點了點頭，低聲道别，悄悄離開了實驗室。

回到宿舍時，利威爾還醒着，坐在自己的床邊，似乎在等他。其他兩人已經睡了，房間裡隻有一盞微弱的油燈亮着。

“散步的時間有點長。” 利威爾說得平靜，神色卻難以捉摸。

“晚上吃得太飽了，” 西裡斯故作輕松地脫下外套，“外面風很涼，腦子也能清醒些。”

利威爾沉默地看着他，目光中強烈的審視意味讓西裡斯有些不安，“明天的訓練會加強，早點休息。”

西裡斯點頭，心中松了一口氣，準備就寝，可他剛合上眼，便察覺那道目光依舊停在自己身上，未曾移開。

"有什麼問題嗎？"他低聲問道。

利威爾目光一頓，随即輕輕搖頭：“沒有。晚安，西裡斯。”

"晚安。"西裡斯輕聲回應。

接下來的兩天，訓練強度逐步上調，内容也從基礎配合過渡到更具實戰意味的對抗。西裡斯特意安排了針對人類敵手的近戰技巧，他很快發現，雖然三人都表現得極為專業和投入，但當談到埃爾文或壁外調查的具體情況，氣氛總會莫名的緊張。

第三天傍晚，訓練結束。他們一同回收器械、收整裝備，神色都有些疲憊，西裡斯趁機開口試探，"明天你們想練什麼？模拟壁外調查怎麼樣？"

"明天先不訓練，"利威爾出人意料地宣布，"我們需要補給和休整。"

“噢？” 西裡斯揚了揚眉，“是有什麼特别計劃？”

“采購物資。” 法蘭答道，“為壁外調查做準備。需要補些特殊裝備。”

“我可以幫忙。” 西裡斯順勢接上，“我也有些采購經驗，應該派得上用場。”

三人對視了一眼，伊莎貝爾眼中浮現一絲遲疑，法蘭也不動聲色地衡量着。最後，還是利威爾做出了決定。

“可以。” 他說得幹脆，“明天一早，我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