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四天如同飛馳的箭矢，轉瞬即逝。

訓練一刻不停地加碼，西裡斯幾乎把能想到的所有場景都模拟了一遍——高空機動、森林潛行、夜間撤退、突發傷員處理。利威爾小隊的反應速度和配合程度已經不輸兵團的老兵。

伊莎貝爾在訓練場上笑得飛揚，可她出手的動作比以往快了許多，眼神也鋒利了不少；法蘭的計算幾乎不需要草圖支撐，遇上模拟敵襲，他總能先一步找出最優路徑；至于利威爾……他依舊話少，但與西裡斯的配合已經無需多言，有時隻要一個眼神，就能彼此理解下一步該怎麼走。

他們的默契被打磨得恰到好處，可越是順暢，西裡斯心底那股說不出的異樣就越清晰。

快出發了。他知道，他們也知道。

有幾次，他推開門看到三人正在交談，那種氣氛……不是防備，更像是故意繞開他。尤其談到埃爾文的部署，法蘭的提問總帶着某種奇怪的“确認意味”。利威爾則越來越頻繁地在月下站着發呆，目光落在遠方，又像落在他身上。

第四天清晨，随着最後一次裝備檢查完成，埃爾文下達了命令：全體小隊長及核心成員，上午十點在作戰室集合，進行壁外調查前的最終會議。

作戰室内燈火通明，長桌上鋪展開來的是一幅巨大的地圖，标注着瑪麗亞之牆外的地形和已知的危險區域。埃爾文站在桌首，身後是韓吉和幾位資深軍官。西裡斯和利威爾小隊是最後進入的，他們安靜地站在房間一角，等待會議開始。

“感謝各位準時到來，”埃爾文開口，聲音清晰有力，“明天淩晨，我們将進行第23次壁外調查。這次任務的重要性，我想不必多言。”

他俯身指向地圖：“我們的主要目标是東北方向，大緻在這個區域。”他的手指在一處标記着"未探索"的區域停留，“這是未曾探索過的方向，我們将嘗試建立前哨，并初步測繪地形，為之後的深入勘探鋪路。”

西裡斯感覺到利威爾的目光輕落在自己身上一瞬，他未動聲色，繼續看向地圖。

“我們将分為三個主要隊列前進，”埃爾文繼續道，迅速在地圖上劃出三條路線， “主隊由我親自帶領，負責正面推進與探路；左翼由米克負責，擔任側翼警戒；右翼則交由弗拉岡，除警戒外，還要确保緊急撤退時的路線暢通。”

他擡頭環視在座各位：“每個隊列内部又分為若幹小隊，具體分組名單已經發到各位手中。請注意，這次調查預計持續四天，第一天主要是行軍和建立前哨，第二天開始深入目标區域，第三天進行重點勘探，第四天返回。”

韓吉上前一步，接過講解：“關于裝備，每個小隊将配備改良版的信号彈和至少一套緊急醫療包。特别行動小組還将配備新研發的遠距離通訊裝置和地形測繪工具。”她的目光掠過西裡斯與他身後的三人，“這次的特别任務，由西裡斯帶隊執行。任務内容稍後單獨說明。”

西裡斯輕輕點了點頭。利威爾、法蘭、伊莎貝爾的視線同時掃過他，神色各異。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埃爾文重新接過話題，神色變得更加嚴肅，“這次調查将穿越一片巨人活動頻繁的區域，預計會遭遇比往常更多的危險。所有士兵必須時刻保持警惕，嚴格遵守信号系統和指揮鍊。”

他直視衆人：“我不會向你們隐瞞風險。這次任務的死亡率……預估在三成左右。現在選擇退出的人，不會受到任何質疑或處分。”

房間陷入一片沉默，沒有人開口，也沒有人動搖。埃爾文輕輕點頭，嘴角浮現一抹幾乎不可見的笑意，“很好。”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他詳細布置了戰術安排，囊括了所有可能性——突襲、撤退、失聯、天氣變化、裝備故障……所有變數都被納入推演，所有方案都經過了反複驗證。西裡斯不得不再次佩服埃爾文的缜密思維和遠見卓識。

“......最後，關于營地安排和守夜輪換，具體名單會在出發前公布。”埃爾文收起地圖上的标記，放下手中筆， “今天的會議到此為止。西裡斯，請留下，其餘人解散。”

衆人陸續離場，西裡斯留在了原地。利威爾猶豫了一下，與西裡斯交換了一個眼神後，才跟随法蘭和伊莎貝爾離開了會議室。

門關上後，屋内歸于安靜。隻剩埃爾文、韓吉和西裡斯三人。埃爾文等了片刻，确認門外無人偷聽，才再次開口。

“關于特别任務，”他壓低了聲音，“我們已經确認，目标區域很可能存在洛朗家族遺留下來的實驗設施。”

西裡斯心跳頓了一拍，盡管早有預感，如今聽埃爾文說出來，心口終于多出幾分落地的實感，還有一絲隐約的興奮。

“有多大把握？” 他眼底亮了一瞬。

“上個月王政府派出一支小隊失蹤前，正是前往那一帶。” 埃爾文看他一眼，從一旁取出一張獨立标注的地圖攤開，“我們交叉比對了韓吉那邊的推測和情報網反饋。大緻位置在這。”

他指向圖上一處山丘邊緣的圈點：“地形隐蔽，有可能是半地下結構。入口應該藏得很深，可能需要特定标記或者裝置才找得到。”

西裡斯下意識摸了摸口袋裡那枚銀色胸針：“你是說，這個？”

韓吉推了推眼鏡，接話：“基本可以确認。外部測試無效的原因，大概率就是環境綁定。”

“你的小隊任務，就是進入目标區域。” 埃爾文繼續，“确認實驗設施的位置，重點搜集任何與洛朗家族研究相關的資料、設備或樣本，尤其是涉及巨人、以及你那種……特殊能力的部分。”

西裡斯點了點頭， “利威爾小隊需要知道多少？”

"他們隻會知道是探索一處可能存在的古代設施，尋找有價值的情報。我不會提及洛朗家族與你的關系。這些信息仍然是最高機密。”

“如果他們問我為什麼對路線和裝置這麼了解？”

埃爾文早已準備好說辭， “就說你在遊曆中接觸過類似遺迹，有相關經驗。胸針的用途，也歸為文獻推測下的探測裝置。”

“但法蘭可能會多想，利威爾的直覺……” 西裡斯頓了頓，皺了下眉， “不好糊弄。”

“該隐瞞的照舊隐瞞。” 埃爾文說得淡定，“他不信的事，你說了也沒用。多說無益。”

“明白。” 西裡斯挑了挑眉，“不過還有一個問題。如果我們在實驗室裡發現了和我能力直接相關的關鍵内容，我該怎麼解釋我看得懂？”

埃爾文與韓吉對視一眼，片刻後答道：“除非情形迫切，否則先别解釋。優先帶回資料，不必現場解讀。”

“還有一點，” 韓吉聲音低了些， “王政府對那片區域盯得很緊，很可能還有第二批人馬在暗中活動。他們不願意我們搶在前頭。”

“如果遇到王政府的人，” 埃爾文接上，語氣沉了幾分， “優先撤出關鍵資料與人員，能不動手盡量别動手，但也别讓他們妨礙你完成任務。”

西裡斯勾了勾嘴角，“明白。”

“還有個東西你們可能會用上。” 韓吉從桌旁的長盒中取出幾把閃着寒光的刀刃，“新型刀片。比标準裝備輕兩成，鋒利度提升了不少。數量不多，隻配給最關鍵的小隊。”

西裡斯抽出一把掂了掂，笑了一下，“利威爾會喜歡這個的。”

“我會安排你在今天下午向利威爾小隊傳達他們需要知道的任務細節，”埃爾文說，“記住，隻提供必要的信息。”

“明白，長官。”

“今晚會有傳統的壯行酒會，”埃爾文最後看他一眼，“盡量休息，保持警覺。明天淩晨四點，東門集合。”

午後的訓練場陽光正烈，灼得石闆泛着淺金的光。西裡斯一眼就看到利威爾他們——法蘭和利威爾正在架邊調整裝備，伊莎貝爾獨自一人在空中做規避練習。他看着幾人，手裡拎着那盒特制刀刃，步子不快。腦中權衡該怎麼開口，才不會引出太多不必要的懷疑，也不會顯得他刻意藏着掖着。

“西裡斯！”

伊莎貝爾最先發現他，刷地從空中俯沖下來，小跑着趔趄了幾步。

西裡斯腳下加快幾步，接了她一把， “你這沖法，早晚得把自己摔着。” 他半真半假地皺了眉，擡手在她額頭敲了一記。

“不會啦。” 伊莎貝爾捂着額頭嘿嘿一笑，眼睛亮晶晶的，“你總算來了！埃爾文跟你說了什麼？我們的秘密任務到底是什麼？”

西裡斯順手揉了把她的腦袋，推着她往前走，“猜得不錯，小鳥。我确實帶來了任務細節，還有點見面禮。” 他把手裡的木盒放在訓練場邊的長凳上，打開蓋子展示那些閃亮的刀刃。

“這是給我們的？！” 伊莎貝爾兩眼放光，抽出一片刀刃在掌心翻轉幾圈，“好輕哦……感覺能切空氣！”

“小心，别割到手。” 西裡斯眼疾手快地握住她手腕。

伊莎貝爾吐了下舌頭，小心翼翼地将刀片托在掌心打量。

法蘭聞聲走近，掃了一眼那盒閃亮的刀刃，挑眉：“又有新武器？”

利威爾也走上前，取出一片換上試了兩下，眼中閃過一絲贊賞，顯然對這把新武器的質量相當滿意：“輕便，鋒利，平衡性好。比标準裝備強多了。”

“就知道你會喜歡。” 西裡斯沖他笑了一下，“埃爾文特批的裝備，隻給最關鍵的小隊。你們賺了。”

“說吧。” 法蘭放下刀片，盯住他， “我們到底要執行什麼任務？為什麼隻有你提前知道？”

西裡斯從容地迎着他的打量，模糊了重點輕輕帶過，“埃爾文懷疑目标區域可能藏有一處研究設施，我們的任務是偵查并确認其存在，帶回任何有價值的資料。”

“研究設施？” 伊莎貝爾倒吸一口氣，“在牆外？？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