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還不确定。” 西裡斯望向她,“但值得查。那片區域曾有王政府派出的隊伍失蹤,地點和資料有交集。”
伊莎貝爾咬着唇看他,一副想追問又不确定該不該問的神情。
法蘭側過頭低低地歎了一口氣,沉默了一瞬後開口:“所以你連路線和入口都提前了解了?”
“隻是比你們多看了一張地圖。” 西裡斯聳聳肩,半開玩笑地化解。
“還有什麼特别需要注意的嗎?”法蘭看他一眼,“比如我們該如何找到或進入這個所謂的實驗室?”
西裡斯猶豫了一下,從口袋中取出那枚銀質胸針,展示給三人看:“這枚胸針可能是某種鑰匙或探測器,埃爾文覺得它能對特定材質産生反應。”
“是你之前戴過的那個!” 伊莎貝爾湊近了些,睜大眼睛看, “我一直以為隻是裝飾呢,看起來也不怎麼像鑰匙嘛……”
利威爾的目光停在胸針上,眼神微動,“所以這就是你一直随身攜帶它的原因?”
“部分是,” 西裡斯回得坦然, “也因為它确實很好看 ……韓吉想知道它能幹什麼。”
法蘭看起來若有所思,轉而又問:“具體安排呢,埃爾文怎麼說的?”
“我們會從主隊分離,獨立行動,”西裡斯收回胸針,繼續解釋,“第二天早晨到達目标區域附近,然後尋找實驗室入口。一旦确認位置,立刻進入收集資料,然後安全撤離與主隊彙合。”他頓了頓,“埃爾文強調,安全是第一位的。如果情況危急,立即撤退。”
“聽起來相當簡單,”法蘭皺着眉,“甚至有點太簡單了。”
“你也這麼覺得?” 西裡斯一挑眉,“但是最簡單的計劃往往最有效,複雜的細節隻會增加變數。”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利威爾突然開口。
“明天淩晨四點,東門集合。”西裡斯看他一眼,“今晚會有傳統的壯行酒會。埃爾文建議我們适當放松,充分休息,為明天做好準備。”
“酒會!” 伊莎貝爾眼睛一亮,啪地合掌一拍, “我聽說今晚有炖肉和蜂蜜酒,還有點心!”
“别高興太早。” 法蘭伸手想敲她腦袋,被她一閃躲開,“明天還要出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伊莎貝爾撇嘴,拽了拽西裡斯的袖子,“你也會去吧?”
“當然,小鳥。” 西裡斯順手拍拍她腦袋,笑得輕快,“你要是跟他們倆喝,最多半杯就被趕回去睡覺了,還是跟我混,哥哥帶你玩點花的。”
法蘭意味深長地瞟他一眼,利威爾也不動聲色地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你倆這是什麼眼神……” 西裡斯接收到兩道不善的目光,皺了皺眉,後知後覺地手一頓,“喂!我對她沒那意思,她就是個孩子。”
“你最好真的這麼想。” 利威爾淡淡道,法蘭幹咳一聲,像在忍笑。
伊莎貝爾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眼珠轉了轉,突然捂着臉蹲下,委屈地嗚咽了幾聲。
“原來你一直都把我當小孩,西裡斯……你從來沒認真看過我……“
西裡斯楞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硬着頭皮迎接利威爾愈加不善的目光,伸手想扯她起來。“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是嫌我不夠成熟,不夠妩媚,” 伊莎貝爾哭得更傷心了,一把拍開他的手,肩膀一抽一抽的,偷偷從縫裡擡眼睨他。 “你明明誇過人家好看的,還說人家是你最心愛的小小姐來着。”
“我沒說過這種話。”
西裡斯猛地擡頭看着另外兩人,舉起雙手以示清白,語速飛快地解釋,“也沒覺得她不夠成熟不夠妩媚……不是,我也沒覺得她成熟妩媚……呃,她就是個孩子!我把她當妹妹看的!!”
伊莎貝爾“哇”的一聲哭得更大聲了,心碎了一地。西裡斯僵在原地,表情一寸一寸地垮下來,開始認真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傷了她的心。
法蘭看夠了戲,忍着笑踢了踢地上聳動的一團,“行了,伊莎貝爾,别演了。”
伊莎貝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站起身,拍拍膝蓋上的灰。臉上幹幹淨淨,一滴淚都沒掉下來。
“騙你的啦,我才不喜歡你。” 她吐了吐舌,做了個鬼臉。
西裡斯松了口氣,似惱非惱地瞪她一眼,“從哪兒學的?”
“韓吉啊,她說你對女孩子的眼淚最沒轍,” 伊莎貝爾笑得一臉得意,轉頭還不忘補刀, “不過你那句‘哥哥帶你玩點花的’,聽上去真的很人渣。”
西裡斯揉了揉眉心,第一次對自己刻意僞裝的那點輕佻感到後悔,歎氣扯開了話題:“你們還有别的問題嗎?”
“暫時沒有。” 法蘭慢悠悠開口,“如果想到什麼,晚些時候再問。”
“好。” 西裡斯利落地合上盒子,朝他們擺了擺手,“那我去準備其他裝備了,晚上見。”他轉身逃也似的飛快離開,留下身後那兩個人放聲大笑。
“他也太容易上當了吧,” 伊莎貝爾撲在法蘭肩上笑得直不起腰, “哈啊哈哈你沒看他的表情,臉都綠了。”
“嗯,難得見他吃癟。” 法蘭心情頗好,想着剛剛西裡斯的表情也笑出聲來。
利威爾沒笑,一言不發地靠在訓練場邊的木柱旁,盯着那個背影看了一會。
“大哥?” 伊莎貝爾疑惑地看着他,眼裡還帶着未散盡的笑意。“你怎麼了?”
利威爾默了默,垂眸掃她一眼, “你剛才那樣,容易讓人誤會。”
伊莎貝爾歪了歪頭,“哪樣?”
“别老湊他太近。” 他語氣平平,又不像隻是随口說說, “他那張嘴,什麼時候收過分寸?”
“哈?” 伊莎貝爾一愣, “你是擔心我被騙?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他剛剛……”
利威爾沒說話,淡淡盯她一眼,伊莎貝爾越說越小聲,收了幾分笑,轉頭捅了捅法蘭,在他耳邊輕聲嘀咕,“大哥什麼意思啊。”
法蘭難得沒回她話,隻輕咳了一聲, “走吧。” 他扯着伊莎貝爾準備離開,“換衣服去,晚點盥洗室人會更多。”
臨走前,他擡頭看了利威爾一眼,提醒道, “你也早點回去收拾吧,今晚估計熱鬧。”
利威爾沒應聲,點了下頭,看着兩人一前一後走遠。陽光開始從屋檐邊退下,留下斑駁影子在草地上拉長。他依舊倚在那根柱子上,沒動。
剛才那個畫面又浮上來——西裡斯站在原地,一臉被真情打了個措手不及的樣子,難得語塞,幾乎可以說是窘迫。和平日裡那個說話吊兒郎當、處處留有餘地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利威爾嗤了一聲,卻沒什麼笑意。
太不像他了。
那人總是一副什麼都看透的樣子,話說得滴水不漏,笑得輕巧卻不露心意。想到酒會裡他駕輕就熟地跟山頓調情應酬,還有兵團裡那些零碎的風言風語,他本以為那人是個慣會用這種手段,浪蕩慣了的性格。
可那剛才那副反應太生疏,太單純了,甚至……純得有點可笑。他捏了捏眉心,驅散一瞬莫名的煩躁。
也許是僞裝,也許是演技。可真要是演的,那也演得太認真了點。他看着西裡斯離去的方向,眸色微沉,卻也明白了一點那人為什麼總是笑着說話。
一張臉太沉,就容易讓人盯着。太安靜,就容易被看穿。
這個人藏了很多,卻也不夠會藏。
利威爾終于直起身,拍了拍袖口上的灰,準備回去。
到底是演得多了,連自己什麼時候露了破綻都沒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