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在淩晨三點的實驗室裡格外刺鼻，冷白色的燈光将玻璃器皿的倒影投在地闆上，像破碎的冰晶。項甯凱趴在顯微鏡前，額頭幾乎要貼在觀察台上，黑發淩亂地垂落，遮住了他疲憊的眼睛。他的手指微微發抖，指尖還殘留着實驗試劑的冰冷觸感，屏幕上的DNA序列模型閃爍着，像某種詭異的生物在蠕動。

"你的咖啡喝到第三杯了。"席衛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低沉而平靜，帶着實驗室特有的金屬冷卻味。

項甯凱猛地擡頭，金絲眼鏡滑到鼻尖，露出他通紅的眼睛。他的睫毛濕漉漉的，像是被汗水黏在一起，整個人像是一根拉滿的弓，随時可能斷裂。"這該死的序列……"他的聲音沙啞，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卻因為疲憊而頻頻出錯。

席衛軒沒有回答，隻是沉默地走到他身後，修長的手指輕輕按在他的發頂，揉了揉。這個動作太過于親密，項甯凱像被燙到般猛地一縮，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别碰我！你的手太冷了！"

席衛軒的手指在空中停頓了一瞬，随即收回。他的指尖還殘留着項甯凱發絲的觸感，溫熱而柔軟，和實驗室的冰冷環境格格不入。他看着項甯凱發梢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翹起的發絲，鬼使神差地說："你這樣頭發會打結。"

項甯凱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突然被席衛軒一把扣住手腕。兩人的距離瞬間縮到隻有五厘米——席衛軒的呼吸噴在他的耳後，溫熱而潮濕，項甯凱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苦艾酒味，混合着實驗室消毒水的冷冽，形成一種令人眩暈的矛盾氣息。

"席衛軒……"項甯凱的聲音有些發顫。

"嗯？"席衛軒的呼吸近在咫尺，他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幾乎要掃過程野的皮膚。

項甯凱閉上眼又迅速睜開，卻在看到席衛軒喉結滾動時突然移開視線："去……幫我拿瓶礦泉水。"

走廊盡頭的自動販賣機閃爍着微弱的紅光，投下的影子在牆壁上拉得細長。項甯凱盯着商品價目表，故意把礦泉水瓶放在夠不着的頂層，指尖輕輕敲擊着販賣機的金屬外殼，發出清脆的聲響。

席衛軒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西裝外套的袖口微微挽起，露出冷白的手腕。他伸手去拿礦泉水，指尖擦過程野的手背，激起一陣微電流。項甯凱的手指像被燙到般迅速縮回，肩膀也微微繃緊。

"小心燙。"席衛軒突然把礦泉水塞進項甯凱手裡，自己卻先拿到了手。

這完全違背物理慣性。項甯凱眯起眼："你故意的？"

"什麼？"席衛軒的睫毛在走廊燈下投下細密的陰影，眼神平靜得看不出任何端倪。

項甯凱沒回答，隻是盯着他，像是在試圖從他的表情裡找出什麼破綻。席衛軒的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領——這個動作太過于自然，自然到項甯凱甚至沒有躲開。

"你……"項甯凱的話卡在喉間，最終隻是伸手從他手裡把礦泉水搶過來，轉過身快步離開。

席衛軒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眼神暗了暗。

第二天的檔案室裡，空氣裡彌漫着陳舊紙張的味道。項甯凱正翻檢2010年的舊照片，指尖劃過一張張泛黃的相紙。突然，一張偷拍照從文件夾滑落——畫面裡兩個青年背對鏡頭，肩膀挨得極近，其中一個的黑發還搭在另一個肩上。

"這是……"項甯凱的指尖微微發抖，撿起照片。

席衛軒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俯身從他手裡拿過照片："原來你也在查這個。"他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着某種危險的平靜。

項甯凱下意識後退半步，卻被席衛軒用一隻手撐在身後的櫃台上困住。照片裡模糊的輪廓讓他心跳如擂鼓——那根本就是現在的兩人。

"你當時……"項甯凱的話卡在喉間，喉嚨發緊。

席衛軒的拇指擦過他下巴："你總是這樣，跑得比兔子還快。"他的聲音低得像要融入背景裡，"但兔子其實跑不遠的，對吧？"

項甯凱的耳垂開始發燙，像是要燒起來。他的視線落在席衛軒的喉結上，那裡随着呼吸微微滾動，像是在引誘他靠近。

當晚的私人實驗室裡，落地窗外的城市燈火璀璨，映在玻璃上，像是另一座虛幻的城市。席衛軒打開了那瓶珍藏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在玻璃杯裡搖晃，反射出暧昧的光。

"隻是實驗助手，不需要陪酒。"項甯凱坐在儀器前，目光緊盯着數據，刻意不去看那杯酒。

但席衛軒已經把酒杯塞進他手裡："這是我的習慣，工作時要放慢神經反應速度。"他的眼睛在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輝，像浸泡在酒裡的琥珀。

項甯凱小抿一口，辛辣的液體灼燒喉嚨。席衛軒的視線卻落在他微張的唇上："很适合你。"

"什麼？"

"這個表情。"席衛軒坐到他身邊，手臂幾乎要環住他。他取過項甯凱手中的酒杯："每次說到敏感話題時，你都像要反胃似的皺眉。"

項甯凱的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杯壁："你從什麼時候開始……"

"觀察到？"席衛軒替他說完，呼吸拂過他的耳側，"可能是第一次在停屍間看到你發抖的時候。"

項甯凱的酒杯"咔嗒"一聲掉在水槽裡，發出清脆的聲響。

深夜的回家路上，雨絲如銀線般斜斜落下，打濕了項甯凱的襯衫。他的頭發貼在額頭上，水珠順着臉頰滑落，呼吸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身後的腳步聲像貼着皮膚，席衛軒撐着黑傘在拐角處出現："你以為雨傘能擋住什麼？"

雨滴挂在程野的發梢上，他伸手要擦去項甯凱臉上的雨水，卻被猛地扣住手腕。兩人的距離近到呼吸交纏，項甯凱的眼睛在雨夜裡像被水浸過，濕漉漉的，卻又閃爍着危險的光。

"你早就知道……"項甯凱的聲音有些發顫，"知道我會找出來。"

席衛軒笑了："當然知道。"他故意湊近他唇邊，呼吸交融，"但我就想看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

項甯凱擡手抵住他的肩膀，指節微微發白。雨滴順着他的手臂滑落，在席衛軒的袖口暈開深色的痕迹。兩人在雨中對峙了十秒，直到席衛軒突然轉身："走了，你淋病了我還得伺候。"

項甯凱看着他大步離去的背影，才發現自己的右手還攥着那件實驗服的袖口。指尖微微收緊，布料在他掌心裡皺成一團。

【次日】

實驗室的百葉窗剛剛打開，第一縷陽光斜斜地切過項甯凱的臉，像一隻柔軟的、試探的觸手。他正把離心機上的一個試管轉了個方向，動作流暢得像是練習過千萬次，但指尖卻不受控制地顫抖。

"又在調整參數？"

身後，席衛軒的聲音像一杯溫熱的紅茶，帶着蜂蜜的甜膩和淡淡的薄荷香。項甯凱的後背瞬間繃緊，像一根被拉到極限的弓弦。

他慢吞吞地轉過頭："嗯。"

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像是想說點什麼，卻又咽了下去。

席衛軒站在他身後，距離近到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皂味，混合着一點實驗室的金屬氣息。他的目光在那雙微微顫抖的手上停留了半秒鐘，然後漫不經心地問道："昨天的報告看了嗎？"

項甯凱的呼吸一頓："看了。"

他聲音幹澀，像是沙漠裡的一滴水。

席衛軒似乎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伸手——就是這麼自然地——從項甯凱身後的架上抽了一張紙巾，遞過去："擦手。"

項甯凱下意識地接過，指腹觸碰到對方的指尖。那溫度，溫暖得過分，甚至能感覺到細小的、脈搏的跳動。

他立刻抽回手，像是被燙到："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