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呢?怎麼寫?”二錘有些迫不及待了。
“楚格,格者,正也。”
二錘蹲在地上,用粉筆石一筆一劃地描摹,他問:“弟有一惑,請教姐姐。”
楚鸾道:“但說無妨。”
二錘問:“娘說,我先天不足,出生時個頭小,就放在了木格子裡頭養着,所以大名兒叫楚格。姐姐卻說,格乃正,這裡是正氣凜然的意思麼?”
楚鸾搖頭:“糾正的意思。聖人之下,需’格物'以緻知。”
二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的字歪歪扭扭,寫了兩遍,就開始打哈欠了。
他用耕牛套着石碌碡,在地裡碾壓了一天,這會兒已經疲憊不堪。
“姐姐,該我了!”
“楚安心,人貴在安心立命,心若強大,則無人可傷,萬事從容。”
三妮兒聽聞此言,眼睛亮晶晶的,情不自禁地就把一隻手放在了心口的位置,喃喃着重複:“心若強大,無人可傷。”若有朝一日,自己能夠做到姐姐所說的這種境界就好了。
她把楚安心三個字,用粉筆石臨了數百遍,地上密密麻麻。
一直寫到天黑透,她和大錘兄妹兩個還舍不得回去,就着月光繼續在院子裡練字,至于二錘,早就撂了粉筆石,回房睡覺去了。
*。*。*
“藥性有宜丸者,宜散者,宜水煮者,宜酒漬者,宜膏煎者,亦有一物兼宜者,亦有不可入湯酒者,并随藥性,不可違越[1]。”
蛋青色的晨光裡,楚鸾在回春堂背完了今日課業,跟朱郎中告假,“家裡要去娘娘廟山下的街上賣蔗糖,有位很重要的老顧客點名了要徒兒親自接待,師父可否……”
“去吧。”
朱郎中通情達理,當下就允了。
“多謝師父,一個時辰内,徒兒定會趕回。”
回春堂距離那條街并不遠,步行一刻鐘就到。要接待的是官家夫人曹蔡氏。
楚鸾到了鋪子處,掀開麻布簾子,走入寬大的店堂。
她注意到,這門簾子上次見還有陳年污垢,這次見已經是漿洗得幹幹淨淨了,邊角缺損處也縫補得幾乎看不出針腳,多了一朵造型逼真的寶相花紋的刺繡,八片蓮瓣勾勒而成,蓮瓣上又填充有三個小蓮瓣,層層疊疊,就連花蕊都栩栩如生,想來應該是二叔母小趙氏的手筆。
這一帶信佛的人還是挺多的,底層人生活越苦,現實越沒有出路,越是需要在超脫現實的精神層面尋找一個寄托和出口。
“二叔母的繡活真是絕了,這寶相花的寓意也好,代表吉祥富貴美滿。”
楚鸾跨入鋪子裡,贊歎不已。
“二弟妹的繡工,當初還是大姑姐指點的呢。”大伯母小唐氏把商品擺上,臉上的表情有些怅惘,懷念道,“你娘的繡活兒,才是真的絕品,當初她在老太監府上作繡娘,聽說還有一些達官貴人專門找她繡衣裳呢,寶相花紋、雲雷紋、饕餮紋、玉堂富貴紋、吹笙引鳳紋,統統難不倒她。”
楚鸾微愕,沒想到二叔母這一手還是來自原主早逝的親娘。
“我嫁給你大伯的時候,她還送了我隻頂好的玉蟾吊墜,說是給官家人繡衣服得的賞賜。”
說着,小唐氏扯出了脖子上的一根紅繩,她貼身佩戴很是珍惜,“縣上玉石鋪子的夥計說,這個叫白玉浮雕劉海戲蟾福壽牌,多福多壽的好意頭,是質地不錯的和田白玉,能當幾十兩呢。”
她把玉蟾吊墜取下,挂在了楚鸾的脖子上,“還是讓大姑姐保佑你多福多壽。玉蟾也象征财源滾滾,你才是這間鋪子的主心骨,你戴上,咱們生意會越來越好,掙更多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