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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山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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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我換件衣服。”

徐茜臉上綻開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好,我等你。”

雖說是鄰居卻相距百米。

司機把車停在六嬸家門口那盞昏黃的路燈下。

六嬸家的大門敞開着,喧鬧的人聲、食物的香氣和柴火燃燒的噼啪聲一股腦地湧了出來。

院子裡燈火通明,烏壓壓的全是人影晃動,大人喝酒談笑,小孩追逐打鬧,場面熱鬧非凡。

六嬸舉着沾滿油漬的雙手,臉上帶着被爐火烤出的紅暈,笑容滿面地從人堆裡擠出來:“哎呀!你們可算來了!我還想着再不來讓我侄子去叫你們呢!”

徐茜示意司機把後備箱裡的幾盒包裝精美的禮物——高檔進口水果和名貴燕窩——送到屋裡。

“來就來這麼客氣幹嘛!”,六嬸嘴上嗔怪着,臉上的笑容卻更盛了,“來來來,坐這桌!專門給你們留的位置!”

所謂的“桌”,其實沒有桌子。

院子一角的地上放着一個燒得正旺的火爐子,爐子上架着一口鐵鍋,鍋裡翻滾着濃稠熱騰、香氣四溢的羊肉湯。

鍋周圍擺了一圈低矮的小木凳,這就成了“一桌”。

“小梨想吃什麼?我給你夾”,常年在外旅居的徐茜顯然對這種原生态的聚餐方式适應良好,她熟練地拿起一個幹淨的碗,詢問女兒。

宋梨接過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冰涼的碗沿,目光掃過鍋裡伸進伸出的無數雙筷子,一股強烈的、混雜着不衛生感和對陌生環境不适應的焦躁在胃裡翻騰。

她緩緩地、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試圖壓制住那股想要立刻扭頭就走的沖動。

和一群陌生人的筷子伸在一個鍋裡……光是想象,就讓她喉頭發緊。

她甯願餓着。

她的目光遊離,落在不遠處一個挂着的鐵架子上,上面赫然挂着一個處理過的羊頭,空洞的眼眶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有些森然。

她盯着那羊頭看了片刻,就在收回目光時,一不小心和正端着滿滿一盆肉、準備往鍋裡加的六嬸對上了眼。

“我們山裡人的習俗,過節就是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你們也别不好意思,一定要多吃點!”六嬸聲如洪鐘,目光炯炯地鎖定了宋梨,“小梨啊!來!嘗嘗這羊腿肉,炖了一下午,爛糊着呢!”

話音未落,大勺已經盛着好幾大塊羊肉,不由分說地朝宋梨的碗伸來。

宋梨根本來不及拒絕。

“你們吃好啊!”

六嬸擺擺手,又風風火火地去招呼别人了。

碗裡的羊肉散發着誘人的光澤和香氣,宋梨的肚子不争氣地輕輕咕噜叫了一聲。

她用筷子尖小心地夾起一小塊,吹了吹,遲疑地送入口中。

意外的,肉質極其軟爛,入口即化,沒有一點膻味,濃郁的肉香混合着香料的味道在舌尖彌漫開,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緊繃的神經似乎因為這意外的美味而放松了一絲絲。

這裡少數民族居多,幾個穿着深藍色、繡着繁複花紋服飾的老人尤其引人注目。

他們圍坐在一起,面前放着大碗的白酒。

看他們一口一口地幹着,面不改色,要不是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酒味,宋梨簡直要以為他們喝的是白開水。

少數民族的酒量,果然名不虛傳。

其中一位看起來年紀最長的老人,據六嬸介紹是她父親的大哥,正卷起褲腿,激動地講着他腿上那道據說是在很久以前某場“大戰”中留下的傷疤。

那傷口早已愈合,但周圍深色的皮肉凹陷下去,形成一條狹長、有些發黑的疤痕,猙獰地盤踞在小腿上,像被某種尖銳的利器狠狠撕裂開,又強行塞合在一起。

老人越講越激動,布滿皺紋的臉漲得通紅,渾濁的眼睛裡泛着淚光,聲音也哽咽起來。

最後,他猛地端起面前那碗高度白酒,仰頭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似乎灼燒着他的喉嚨也刺痛了他的回憶,他竟捂着臉,像個孩子般嗚嗚地哭了起來。

宋梨聽不懂他夾雜着濃重方言和少數民族語言的哭訴,隻是茫然地看着那悲恸的老人。

她默默地吃下了碗裡三分之二的羊肉,胃裡有了暖意,她放下筷子,側過身,聲音壓得很低,對身邊的徐茜說:“媽媽,我想回去了。可以走了嗎?”

院子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噼裡啪啦、震耳欲聾的爆響聲!

緊接着是小孩們興奮的尖叫和奔跑聲。

“放鞭炮啦!”

“火把!火把點起來啦!”

各種吵鬧的聲音瞬間拔高,混雜着歡笑、呼喊、鞭炮的回響,像潮水般湧來,沖擊着宋梨的耳膜和神經。她的眉頭緊緊鎖起,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那根名為耐心的弦,已經繃緊到了極限。

徐茜也被外面的熱鬧吸引,“外面好像很熱鬧,是火把節的活動開始了。咱們……也去看看吧?就當消消食?”

宋梨看着母親眼中混合着期待和擔憂的複雜神色,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從齒縫裡擠出一個字:“……好。”

火把節是當地極其重要的阖家團聚的節日。

泥巴路上,一群孩子已經點燃了手中的火把,橘紅色的火焰跳躍着,發出噼啪的輕響,映照着他們興奮得發紅的小臉。

他們扛着燃燒的火把,排成歪歪扭扭的隊伍,在昏暗的泥巴路上繞着村子行進,大聲唱着不成調的兒歌。

一隻被火光和喧鬧驚擾的野貓,吓得“喵嗚”一聲,飛快地鑽進路邊的草叢深處,隻留下微微晃動的草葉。

村委會的小廣場上更是燈火通明,廣場中央,一個巨大的、用木柴堆疊而成的篝火堆被點燃了,熊熊烈焰沖天而起,灼熱的空氣扭曲着升騰。

人們不分男女老少,手拉着手,圍成一個巨大的圓圈,開始大聲歌唱。

那歌聲是用渾厚的少數民族語言唱出的,曲調簡單質樸,卻帶着一種原始的生命力,在衆人整齊而有力的和聲下,顯得格外悠長、空靈,仿佛能穿透濃重的夜色,直達天際。

唱到興濃處,衆人圍着那躍動的巨大火堆,踩着簡單而有力的節奏,跳起了傳統舞蹈。

火光在他們臉上跳躍,映照着純粹的快樂和虔誠。徐茜和張姨很快被這熱烈而純粹的氛圍感染,也被熱情的山民拉進了跳舞的圈子。

她們有些笨拙地跟着節奏擺動身體,臉上洋溢着久違的、放松的笑容。

宋梨獨自一人,遠遠地坐在廣場邊緣冰冷的石階上。她曲起一條腿,手臂擱在膝蓋上,下巴輕輕抵着手臂,靜靜地望着那片跳躍的火光。

明亮的火焰在她深色的瞳孔中閃爍、跳躍,仿佛投入石子的湖面,漾開一圈圈光暈。

但那目光似乎又穿透了眼前的喧嚣與熱烈,投向某個遙遠而模糊的地方,帶着一種置身事外的疏離和淡淡的迷茫。

“姐姐,我怎麼沒見過你?”

“姐姐,你好漂亮啊!”

幾個膽子大的孩子發現了這個獨自坐在暗處、像畫一樣好看的姐姐。

他們仰着沾了灰的小臉,好奇地叽叽喳喳。

宋梨連腦袋都懶得轉一下,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陰影,仿佛沒聽見。

她确實很美,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

皮膚白得近乎透明,眼眸在火光的映襯下明亮如星,鼻梁高挺,唇珠飽滿,隻是短短半年消瘦了很多,使得下颌線更加清晰銳利,鎖骨在薄薄的衣衫下清晰可見,睡覺時都能硌到自己。

此刻,她整個人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氣場,那雙本該溫柔的杏仁眼,因為微微下垂的眼尾,更增添了幾分疏離和冷漠。

“姐姐,你拿着嘛!”一個紮着羊角辮的小姑娘,努力地把一支新點燃的小火把往宋梨手裡塞。

那火把雖小,火焰卻跳躍得十分歡快。

“不要”,宋梨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拒絕。

小姑娘嘟起嘴,固執地舉着火把,小小的手臂有些顫抖:“拿着好不好?姐姐?我手好酸呀……”,她拖長了尾音,帶着孩子特有的軟糯撒嬌。

宋梨最怕别人這樣撒嬌。

她看着小姑娘堅持的樣子,又看了看那跳躍的火焰,眉頭微蹙,猶豫了幾秒,伸手接了過來。

火焰的熱度立刻傳遞到指尖,她隻能把手臂盡量伸直,讓那不安分的小火把遠離自己的身體。

“漂亮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另一個小男孩湊近了問。

“宋梨。”她盯着手裡的火把,簡單地回答。

“宋梨?”小男孩歪着頭想了想,“哪個宋哪個梨,怎麼寫?我喜歡吃梨!”。

宋梨怕這群小蘿蔔頭圍着她吹牛吹個沒完,更怕他們再塞給她什麼東西。她看到跳舞的圈子邊緣,徐茜正擦着汗,似乎準備休息。

宋梨将小火把還了回去,像逃離什麼似的,快步朝着母親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路遠離了喧嚣的村莊和廣場明亮的火光,四周隻剩下蟲鳴和腳步聲。

宋梨站在半山腰,回望山下。

村莊的點點燈火如同散落在大地上的星子,在濃墨般的夜色裡顯得格外溫暖而耀眼,其中,還夾雜着一些尚未熄滅的、跳躍着的黃色火光,是孩子們還在玩耍的火把。

山間的空氣清冽得如同冰泉,深深吸入肺腑,帶着草木和泥土的芬芳。

這裡沒有城市裡永不停歇的汽車鳴笛聲和刺鼻的尾氣,沒有冰冷壓抑的鋼鐵森林和堅硬的水泥地。耳邊是草叢裡青蛙不知疲倦的“呱呱”聲,遠處不知哪家傳來幾聲模糊的狗吠,還有山間特有的、帶着涼意的微風,徐徐拂過她的臉頰和發絲。

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的情緒悄然湧上心頭。

宋梨的目光落在前方幾步遠的母親背影上。徐茜正微微喘息着,整理着剛才跳舞時散亂的鬓發。

“媽媽。”宋梨輕聲喚道,聲音在山林的靜谧中顯得格外清晰。

徐茜聞聲立刻回過頭,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短暫的沉默。山風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對不起。”宋梨的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飄落,卻清晰地傳遞到了徐茜耳中。

徐茜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半晌,在朦胧的夜色裡,宋梨清晰地聽到了身邊傳來極力壓抑的、斷斷續續的、細微的啜泣聲。

宋梨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說這三個字。

在她的記憶裡,她沒有做錯任何事。

有的,隻是命運猝不及防的惡意和揮之不去的壞運氣。

“好孩子,”徐茜努力平複着呼吸,帶着濃重的鼻音,伸出手臂,緊緊地将宋梨擁入懷中。懷抱溫暖而帶着輕微的顫抖,“我們回家。”

宋梨的臉頰貼着母親帶着濕意的鬓角,目光越過母親的肩膀,望向半山腰那棟在夜色中輪廓模糊的别墅,聲音平靜地提醒道:“那裡不是家。”

徐茜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緊了,“我知道。再忍耐一下,小梨,有媽媽在,一切都會沒事的。”

她的承諾,像一句祈禱,也像一句咒語,消散在山間微涼的夜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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