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人難道不是比随時可能變質消散的愛情更可靠嗎?
他為什麼不要?
柏知賀眼底的流光仿佛在夜色中閃爍了一下,他忽然伸出手,帶着一種親昵又強勢的姿态,揉了揉她的發頂,動作卻異常輕柔。
“宋梨,”他的聲音帶着一種奇異的溫柔和笃定,“我對你的喜歡,不是突然的心血來潮,是日複一日,慢慢累積起來的。所以,沒關系,我會等你。等你慢慢……喜歡上我。”
“你……”
宋梨剛想反駁這根本不可能,柏知賀卻猛地擡起眼,越過她的肩膀看向單元樓門口的方向。
他眼神一凜,幾乎在瞬間做出了反應——長臂一伸,猝不及防地将她整個摟進懷裡,同時敏捷地一個轉身,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她的視線,兩人位置瞬間互換。
被熟悉的氣息和溫熱的胸膛包裹,視線被完全遮擋的宋梨這才反應過來——單元樓裡有人出來了!
她險些錯過了今晚最重要的目标!
“放開!”
她心頭一緊,掙紮着想推開他,去看清楚出來的是誰。
柏知賀卻更用力地箍住了她的手臂,低下頭,灼熱的呼吸急促地撲在她的耳廓上,聲音壓得極低,帶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别動!宋叔叔……好像看過來了。你現在不能動!”
宋梨的身體瞬間僵住。
父親看過來了?
心髒在胸腔裡瘋狂擂動,血液似乎都沖上了頭頂。
她幾乎是本能地,将額頭抵在了柏知賀溫熱的胸口,屏住了呼吸。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逝,十秒,二十秒……她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如鼓的心跳,也聽到了頭頂上方,柏知賀同樣急促而有力的心跳聲,咚咚咚,敲擊着她的耳膜。
終于,頭頂傳來他緊繃而低沉的聲音:“好了……”
宋梨猛地從柏知賀懷中掙脫,視線急切地投向路邊,正好看見父親宋牧陽彎腰坐進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駕駛座。
而車旁,站着一個身形微胖的女人,正朝着降下的車窗溫柔地笑着揮手道别。
那笑容,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格外刺眼。
車子啟動,彙入夜色。
那個女人站在原地目送了一會兒,才轉身,朝着他們所在的方向,也就是單元樓入口走來。
她的目光掠過花壇邊的柏知賀和宋梨,似乎有些陌生,視線在他們身上短暫地停留了片刻,帶着一絲疑惑和審視。
宋梨終于看清了她的模樣。
個子不高,身形略顯豐腴,一頭深棕色的長發簡單地紮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她的五官算不上驚豔,遠不如母親徐茜那種清冷高傲的美,但眉眼柔和,氣質溫婉,一看就是那種讓人感覺如沐春風、善解人意、毫無攻擊性的女人。
女人沒有直接走進單元樓。
她在距離他們大約四五米的地方停下了腳步,臉上帶着一種師長的關切,溫和地開口:“兩位同學,時間很晚了,早點回家吧,别讓家長擔心。”
“朱老師。”柏知賀忽然出聲,語氣平靜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朱老師顯然有些意外,借着路燈仔細辨認了一下柏知賀的臉,随即露出了然的神情:“哦,你是……高三一班的柏知賀同學?年級第一?”
“是我,朱老師。”柏知賀向前挪了半步,不着痕迹地将宋梨擋在身後半個身位,目光直視着對方,“剛才那位……送您回來的先生,是您的丈夫嗎?”
朱老師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恢複如常,帶着一種成年人的圓融和回避:“這麼晚了,你們快回去吧。”
她沒有回答,隻是重複着催促,轉身就要往單元樓裡走。
“你沒聽清他問的嗎?”
宋梨冰冷的聲音驟然響起,像淬了寒冰的利刃,劃破了夜的寂靜。
她從柏知賀身後站了出來,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卻繃得筆直。從看到父親坐進車裡那一刻起,她的雙腳就像被無形的樹根緊緊纏繞,釘在了原地,沉重得無法挪動半分。
胃裡一陣陣翻攪,晚餐吃下的牛角面包和奶茶此刻成了沉重的負擔,讓她幾乎想要嘔吐出來。
她死死盯着朱老師驚愕轉回的臉,一字一句,清晰地、帶着刻骨的寒意重複道:“宋牧陽,他,是你的丈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