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讓她背負這種不必要的負擔。
“少過度解讀!
”宋梨立刻反駁,語氣帶着被戳穿後的強橫,她依舊固執地别着臉,不肯看他,但話語的内容卻生硬地拐了個彎,透出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關心,“你還是多關心關心你自己吧!” 這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帶着一種奇異的别扭感。
柏知賀卻笑了,那笑容裡帶着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其實……甯阿姨來到家裡,某種程度上算是件‘好事’。”
他看到宋梨倏然轉回頭、眼中毫不掩飾的震驚和鄙夷,解釋道,“至少……爸爸沒有再打過我了。”
他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讨論天氣,仿佛“不再被打”已經是一種莫大的恩賜。
宋梨隻覺得一股無名火直沖腦門。
好事?
小三登堂入室,還帶着個私生女,鸠占鵲巢,這也能算好事?
如果是她,她不敢保證自己不會一把火把那個“家”點了!
讓她們舒舒服服地住下去?
做夢!
她忍不住毒舌,語氣尖銳地刺回去:“難道之前你被茶杯砸破頭,因為小白被打,是我在做夢?”
柏知賀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随即又恢複平靜,甚至帶着點自嘲的釋然:“那是‘意外’。和以前比起來……” ,他頓了頓,聲音輕得像耳語,“這真的不算什麼了。”
他似乎不願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腳下一蹬,椅子帶着他向後滑行,精準地停在書櫃前。
他彎下腰,從最底層那個塞滿雜物的櫃子裡,費力地拖出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硬紙盒子。
盒子邊緣已經磨損,沾着些許灰塵。他抱着盒子,又蹬着椅子滑回書桌前,将盒子放在桌面上。
打開盒蓋,裡面整整齊齊地碼放着一疊厚厚的照片。
他小心地拿起最上面的一摞,遞到宋梨面前。
宋梨疑惑地接過來。
當她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時,呼吸微微一滞。
全是她。
從小女孩到少女,在各種場合,大多是領獎台上。
捧着獎杯的、拿着證書的、在聚光燈下鞠躬的……照片的時間跨度很大,清晰度也參差不齊,有些甚至帶着明顯的抓拍痕迹。
宋梨自己都感到驚訝,她竟然參加過這麼多比賽,而柏知賀,似乎從未缺席。
她從中抽出一張。
照片上的女孩約莫初二,頂着一頭極其紮眼的粉色短發,在某個比賽的候場區。背景有些模糊,但女孩臉上那種極度不情願的表情卻異常清晰——她正惡狠狠地瞪着鏡頭,眼神裡充滿了被冒犯的惱怒。
宋梨記得,那是被何霜霜慫恿去染發的後果,染完沒多久就參加了一個比賽,成了全場焦點。
拍照的人自然是柏知賀,拍完這張,她就己頭也不回地走了,把他晾在原地。
初中的時候,何霜霜們總愛嘲笑柏知賀是她的“狗”,她也從未反駁過,因為那時的她,确實覺得事實如此。
她又抽出一張更早的。
照片上的小女孩大概十歲,穿着沾滿顔料的圍裙,站在一幅色彩斑斓的兒童畫前,身後的橫幅上寫着“B市小學生現場作畫比賽。
小女孩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臉上洋溢着純粹的快樂,兩隻小手也沾滿了五顔六色的油彩。隻是拍照的人技術顯然不太好,畫面有些晃動,小女孩的身體部分有些虛焦。
宋梨知道柏知賀有收集她照片的習慣,但此刻,當這些承載着時光印記的實體照片真切地握在手中,指尖感受着相紙或光滑或粗糙的觸感,看着照片上那個或憤怒或快樂的自己,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情感洪流猛地沖擊着她的心髒。
那感覺太過洶湧,太過複雜,讓她本能地将其歸類為強烈的“不适”。她喉嚨有些發緊,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你竟然……都留着。”
“我是你的跟班嘛,”柏知賀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種理所當然的溫柔,“你的每個重要時刻,我都想盡力在場。”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照片上,語氣認真起來,“跟宋叔叔談話的時候……你可以把這些給他看。也許……能讓他想起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