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森的空曠的冷宮,直教人有些心底發怵。
漆黑中,偶有灰毛老鼠爬過的聲音,它們“咯吱咯吱”的,似在啃食案台的半截已經熄滅了的紅蠟。
紫羅一個人縮在陰暗的角落。
僅僅一件的單薄的衣裳,根本無法抵禦冷宮夜間的寒冷。
紫羅心中恐懼得很。
與她一同被送入冷宮的,除了薛真,還有另外兩個犯了事的宮婢。
其中一個,已經被吓得投井了,另一個不堪忍受驚懼,自知活不久,索性服藥自殺。
現在的冷宮,服侍柔妃的侍女,隻剩下薛真和紫羅。
紫羅捂着腦袋,縮在冷宮的一隅。
她的瞳孔沒有半分活人該有的神采。分明來了冷宮不過三日,與她而言,卻似度日如年。
紫羅眼底一團濃重的烏青,身體瘦削如柴棍,已被折磨得不成樣子。
“吱呀——”門被人從外邊推開。
朱門的聲音,仿佛一張催命符,重重地叩擊紫羅的心弦。
角落裡的紫羅,顫巍巍地擡起頭,她隻見門邊立有一個攏在白色衣裙中的年輕女人。
霎時間,她的面色如同死灰。
是她的新主子。
年輕女人身形消瘦,似乎一陣風便會将她吹倒。
“原來,你在這裡啊。我說怎麼見不到人呢......”女子一個人喃喃的低語,聲音缥缈得如同陰間的鬼魅。
“啊————救命——”紫羅跌坐在地,直到肩膀碰到冷硬的牆壁,她才明白自己已經無處可逃。
“你是在跟我捉迷藏麼......”女子披頭散發,赤.裸一雙瑩白的玉足。
濃密的秀發從後腦勺傾灑而下,遮住了她原本姣好的容貌。
活生生一隻鬼。
這是紫羅唯一的想法。
女子露出一隻眼睛,疑惑地歪頭看向她,語氣輕柔柔的,“可是,我不喜歡捉迷藏呐......”
紫羅喉嚨堵得發澀,舌頭打了結,說話磕磕絆絆,“......娘娘,我......沒有跟你捉迷藏。”
因為本能的懼怕,紫羅的額頭不住地滲出濕汗。
女子一襲長長的白裙,一步一步逼近,身姿柔美得仿佛黑夜之中徐徐綻放的蓮花。
紫羅卻無心欣賞。
她匍匐在冰涼徹骨的地面,艱難地爬向那面已然緊閉的朱紅色宮門。
這個得了失心瘋的女人,是先皇的妃嫔。
因其性情溫和柔美,善解人意,頗得恩寵,故而被封為“柔妃”。
然而,深宮之中存活下來的女人,哪個會是天真無邪的單純角色?
爛漫,活潑,溫柔,賢惠......不過是為了獲得聖上恩寵所做的僞裝。
紫羅隻聽一同服侍柔妃的小太監說,柔妃因為小産沒了自己的孩子,逐漸變成一個善妒狡詐的女人。
先皇因為柔妃的溫柔而喜歡她,一旦柔妃失去了最難得的品質,愛她的先皇也會毫不猶豫另覓新歡。
深宮之中,佳麗三千,自是有許多柔妃的替代品。
“你不肯說,以為我沒有辦法嗎?”柔妃冷笑一聲,忽地低頭咬向了她。
紫羅下意識要躲,可惜為時已晚。
瘋了的人,下手一貫不知輕重。任憑紫羅如何掙紮,柔妃潔白的貝齒刺破她細弱的皮膚。
霎時間,殿内充斥一股凄慘的殺豬般的哀嚎。
“啊——”
紫羅無意瞥見自己的手臂露出的白骨,險些直挺挺地暈厥了過去。
柔妃卻不打算輕易放過她,“你說不說?我的皇兒究竟在哪裡?”
紫羅痛哭流涕,不敢再看血淋淋的手腕。
她隻是嘶啞着嗓子,哭道,“娘娘......奴婢根本不知道呀......”她才入宮不久,哪裡知道什麼小皇子的下落。
“你騙人,你跟他們一夥的,怎麼會不知道?”此刻的柔妃格外不講道理。
紫羅哭啞了嗓子,預料之中的刺痛遲遲不來。
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今夜的月光分外皎潔,透過冷宮落滿塵埃的雕花窗戶,盡數傾灑在少女單薄的衣衫。
紫羅呆了一刻,突然驚喜地叫了出來:“——薛真!”
她不知道薛真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紫羅隻知道今日自己死不了。
柔妃一愣,不再繼續咬她,也循聲看向了來人。
遮面的秀發緩緩滑落,露出了柔妃那張楚楚動人的臉龐。
紫羅痛得發抖,她卻不敢絲毫怠慢。
她深知,身後是得了失心瘋,真真切切地想要吃她的冷宮妃子。
仿佛抓到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紫羅強忍手腕的劇痛,拼命地揪住了薛真的一絲衣角。
“嗚嗚......薛真,求你救救我!”瘦弱的侍女泣如雨下,如同受了十二萬分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