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浸濕衣擺,蔡霈休沿溪逆行而上,想着是否能繞過梨花林,尋到其他入谷的小路。走了一個時辰,卻是離東面越來越遠,蔡霈休盯着眼前的梨花林,一番思索,隻得再次進入。
林宗治的情況不容樂觀,李神醫隻能再延緩七日,若過了時日,便再也無法蘇醒,直至身體慢慢腐爛而亡。
蔡霈休拿劍在樹幹上刻下記号,憶起師父說過的四十九種陣法,打算一遍遍嘗試破陣。雖是個笨法子,眼下卻别無選擇,未盡餘力便放棄,總歸不是她的性格。就在又一次迷失方向後,蔡霈休氣餒地一掌打在樹幹上,一樹梨花撲簌簌地落下。
鼻尖溢滿梨花的淡雅香氣,蔡霈休隻覺口中發澀,一直以來,未有什麼事真正難倒過她,如今被困這梨花林中,再沉穩的人也會生出脾氣。
蔡霈休吐出口氣,歇息片刻,收拾心緒向北走去,這次不再遵循規律,胡闖亂走,看到哪便走哪,心裡想着:“最差也不過困在此地,食花飲露還能撐個幾日。”
蔡霈休提氣狂奔,不忘留意四周景象,蓦地一個藍色身影出現在眼前,腳下一頓,幸而未離得太遠,打眼瞧去,果然見一着藍衣的少女,正背對這方采摘梨花。
蔡霈休驚喜不已,霎時屏息凝神,緩緩邁步摸近,待那少女轉身之際,便一手掐其頸項,另一手抓着肩胛骨,将人控制在懷中。
藍衣少女受人襲擊,驚叫了一聲,蔡霈休忙拿手捂住她嘴,輕聲道:“姑娘,得罪了。姑娘可是住在這山中?”藍衣少女睜圓一雙眼睛看她,随即點了點頭。
蔡霈休問道:“姑娘可是天衍宮中人?”這次少女并未作答,伸出手拍打捂嘴的手臂,觀她年紀比自己小上幾歲,便心軟放了手。
不料手才松開,少女連忙轉身,袖中發出一物,直逼胸脯,蔡霈休臉色一變,彈指打開,方一擡眼,就見前方忽起煙霧,急忙揮袖驅散,一個箭步沖到少女身前,雙手一抓,将人兩手反制于身後,騰出左手捏住她後頸,冷聲道:“姑娘出手當真兇狠。”
少女見逃脫不得,秀眉微蹙,道:“你擅闖天衍宮已是死罪,又出手傷我在前,我拼命自保,哪裡有錯?”蔡霈休一愣,問道:“我何曾傷你?”
“你把我脖子抓疼了。”少女使力扭頭過來,頸上發絲滑落,露出一道紅痕。
蔡霈休皺了皺眉,她已控制氣力,連内力也未用上,從方才來看,這姑娘應是不會武功,當下松了按在脖頸的手,取發帶将人兩手捆上,便道:“恕我失禮,但姑娘出手便是殺招,委實吓人。”
少女未料她出口賠罪,方脫桎梏,轉身仔細打量幾眼,問道:“你是誰派來的人?”蔡霈休拱手道:“我姓蔡名霖煦,京都人士,此次特來求見天衍宮唐百生前輩,請他為我朋友診治。”
“堂主不會出去救人,你死了這條心吧。”少女退開幾步,又被蔡霈休抓了回來,生怕她又使出什麼厲害暗器。
蔡霈休道:“姑娘是濟世堂的人,敢問姑娘名姓?若是姑娘能帶我走出這迷陣,霖煦當感激不盡。”
“你先幫我拿起竹簍。”少女雙手反綁,用腳指着裝了半筐梨花的竹簍,“我帶你出谷,天衍宮便不用去了。”
蔡霈休站立不動:“我朋友還等着醫治,我必須見到唐前輩。”
少女蹙眉不語,見她執意不肯離去,索性立在原地,道:“堂主立誓不再醫治外人,你我同為女子,我才好心放你走,若你執意如此,那便待在這吧。”語畢,正待與蔡霈休擦肩而過時,卻是被她一把抓住。
隻聽蔡霈休說道:“姑娘若是不帶我去天衍宮,那我也隻好得罪了。”少女一雙眸子盯着她,全無先時的害怕,冷冷一笑,道:“你莫不是要殺我?”
蔡霈休歎道:“我感激姑娘要放我離開,但唐前輩我是一定要見到。如今隻能委屈姑娘和我待在這梨林中,相信過不了多久,天衍宮的人就會來尋你。”
少女淡然道:“我隻是一個采藥的下人,天衍宮可不會大費周章來找我。”蔡霈休點點頭:“那就留姑娘在這陪我說話也好。”
見人油鹽不進,少女撇她一眼,靠着梨樹坐下。蔡霈休瞧着有趣,這姑娘看起來比宋寄言還要小上一些,卻能靜靜坐那不動,當真不願和她說一句話。
一片花瓣落在少女發間,蔡霈休正要伸手,就見她仰頭看來,神色警惕。蔡霈休雙手一擡,忙道:“這谷中風景真是漂亮,還未知姑娘名姓?”
少女甩落頭上花瓣,良久才道:“我姓柳,你叫我柳姑娘便是。”蔡霈休順勢道:“那柳姑娘可見過你們宮主?”
少女看她一眼,疑道:“你此次前來不是要見唐堂主嗎?宮主可不是誰都會見。”
蔡霈休笑道:“這梨林迷陣委實厲害,我困在其中一天一夜,如何也走不出去,想向宮主請教一二。”少女臉色一沉,道:“這陣法凝聚四代宮主心血,豈是能被你輕易破解。乾坤倒置,五行變化,皆環環相扣,哪會與你這外人道來。”
少女忽地看向她,問道:“說,你究竟是誰派來的?”蔡霈休知她誤會自己,忙解釋道:“我可不是别人派來的探子,若真要是,早就拿劍架着你脖子,威脅你帶我出去了,哪還需要在這苦等。”
少女卻不信她,說道:“誰知你不是有意接近?我又不會武功,現在受制于你,說不準你背後的劍,哪時就架在我的脖子上。”
蔡霈休十分無奈,道:“妹妹,這事沒有根據可不能亂說,等下平白冤枉了人。”
少女呵了一聲,道:“誰會一見面就掐人脖子,你不要亂攀關系。”
她一副果真如此的模樣,蔡霈休心下歎氣,轉身走開:“行,我不打擾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