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扉開。
屋内滿室燭光在紅绡上漾出血色漣漪,春花就迎着這滿面的紅光推着沈忘塵往裡一點點走。
撥開門前珠玑,撩開滿屋紅绡帷幔。
兩人就見着白栖枝一襲大紅喜服坐在妝鏡前,扭着臉兒不去看他們,春花登時就落下淚來。
“小姐……”她想上前,卻被沈忘塵攔住,後者搖搖頭露出不贊許的神色,春花便忍着淚往後頭退了幾步,沒敢上前。
房間内就一直這樣靜默着。
直到喜娘一聲急切的喚,才打破這如同死一般的寂靜。
“哎呀,小姐您别哭啊,妝都要花了。今日您可是新娘子,這一哭就容易把後半輩子的福氣都哭沒了,千萬别哭啊。”
小姑娘瘦小的身軀就在銅鏡前坐着,沈忘塵看不見她的臉,卻能從模糊的銅鏡中看個大概。
他知道,白栖枝是不願嫁給林聽瀾的,她本應該有更好的前途的。
可事情怎麼就淪落到如今這個境地呢?
一直平整搭在小腹上的手一點點縮緊,右手捏着衣擺,左手掐着右手,誰都沒有好過。
沈忘塵是心疼白栖枝的,可小姑娘總是倔得很,從來不讓人心疼她。
果然,喜娘話音剛落,那穿着大紅喜服的人就蓦地笑了一聲。
沈忘塵就見她轉過臉來,朝他冷冷道:“沈忘塵,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梳妝時你偏要進來,你想做什麼?”
她話雖然是冷的,但眼淚卻是炙熱的。
晶瑩的淚點從眼眶流出,漫過白粉,漫過胭脂,變成了血一樣的鮮紅,趁着案上龍鳳雙燭喜慶的紅光,叫人一時間還以為是她在泣血。
枝枝……
枝枝啊……
沈忘塵在心内歎了無數遍,可小姑娘根本不給自己狼狽的時間,在眼淚流到面中的時候她就已經絞了帕子去蘸臉上的淚痕,弄得水紅色的帕子都暈開了一灘紅痕。
沈忘塵可憐她,卻也無可奈何,如今林府人多眼雜,他們隻能鬥得至死方休。
白栖枝終日盤桓在那些人面前,自然比他更懂得這個道理。
她揚起畫的精緻的小臉兒,粉白細膩的肌膚在燭火的暈染下籠上一層淡淡的金光,映着她水光潋滟的明眸,仿佛是一顆璀璨耀目的紅寶石,讓人挪不開眼。
沈忘塵就見她彎起鮮紅的唇瓣,連帶着兩頰上的梅花狀裝飾都跟着盛放。
她驕傲地朝他問道:“沈忘塵,我問你,本小姐今日好看嗎?”
沈忘塵臉上依舊是平日裡溫潤和善的笑。
“好看的。”他将姿态放低、語氣放柔,溫聲道,“今日是白小姐大婚,作為林家主母,您自然是好看的。”
白栖枝心裡一酸:“那是,畢竟本小姐是林家明媒正娶娶進來的人,自然要比那些不清不楚的人要更為好看些。”抱歉……
她說完,背着人做了這麼個口型,沈忘塵墨澈雙眼裡溫柔的笑意愈發濃重。
白栖枝幾乎又要落下淚來,她忍着,淚卻跟不聽使喚一樣像小雨點一樣噼裡啪啦地往下掉。
白栖枝又張口又想說些什麼,門外卻傳來小厮不耐煩的聲音:“好了麼?好了就要送新娘子出城門了,别誤了時辰!”
“好了好了!就快了!”喜娘一邊應着,一邊趕緊安慰白栖枝,“小祖宗,可快别哭了,這臉上的妝都要花了,妾身再為您上上妝,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再哭了。”
是啊,今天到底是大喜的日子——
可不能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