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不想活了……
這幾日白栖枝的狀态都很不好,肉眼可見的不好。
像是一株生機勃勃的翠綠小草突然從尖尖處開始冒出枯黃,這讓沈忘塵無法不擔心她是否會在某一天毫無預兆地垮下去。
他在林家各個地方都埋了自己的人,他甚至不用問就知道白栖枝在擔憂些什麼。
于是,在突然的某一天的某一個時刻,沈忘塵帶她去看了林家真正的庫房。
門一打開,裡頭黃澄澄的都是金子,他們像是一堵牆,将白栖枝逼仄得喘不過氣。
白栖枝幾乎是暗暗喘了好幾息才顫抖着嗓音,小心翼翼地問道:“林聽瀾……錢這麼多的嗎?”
沈忘塵悠然一笑:“二十倍。”
二十倍!
沈忘塵:“隻是金條。”
隻是金條!!!
白栖枝幾乎要被這個數字給壓進地下十八層裡。
她雖知道林家有錢,可到底看的隻是賬簿上的那些數字,沒有實感。
可如今看到這偌大屋内的金碧輝煌,她突然就有了一些概念。
白栖枝想:如果自己真的能分去林家一半的家财,那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給家中翻案還有什麼難的。
這麼多錢啊……這麼多錢啊……
這麼多錢這麼多錢這麼多錢這麼多錢……
就算是買官鬻爵也不是不能的吧?
雖然《大昭律》中明令禁止買官制,可有錢能使鬼推磨,在這破天富貴之下除卻颠覆王朝颠覆朝廷,還有什麼事是做不到的呢?
白栖枝差點就要忘記呼吸。
她不敢再看面前的一堆堆堆成小山似的金條,而是轉過頭來呆呆地看着沈忘塵。
後者沒有看她,隻是用蒼白泛着清灰色的指尖摩挲了一下鎏金手爐上的花紋,輕聲道:“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有林家給你兜底,不會出什麼大亂子的。”
自那天之後,白栖枝更沉默了。
她讀書不專心,畫圖紙不專心,就連吃飯的時候也會吃着吃着突然頓住出神,甚至連走路的時候也會因為想事情而突然摔倒、撞樹、磕到花壇。
她像是得了癔症,隻有在經營香玉坊、雲青閣和林家當鋪時才會清醒上幾分。
按理說,她這樣的狀态,應該是林家對她下手好時機才對。
可那些人早就自顧不暇,因為他們其中有些人已經嗅到這筆生意背後的不對勁。
這其中最為反對的便是林八爺。
可他又怎麼能以一己之力而阻攔得了其他人?
他們上下都沉浸在要飛黃騰達的夢裡,誰要是敢戳破這個夢,誰就是林家的叛徒。
為此,他們甚至紛紛放下了手裡的活計,都圍着茶莊生意而努力。
可這也是林八爺最為擔心的。
他雖然不知道白栖枝打的是什麼目的,但他能肯定,隻要大家一抛下手中的生意不顧,那白栖枝就會在第一時間出手收回他們手中的權利,當下無疑是個好機會,她在等,等他們全部都毀在這樁生意上,他要他們都為她陪葬。
可這樣做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她既然是瀾兒的媳婦,自然與他們同種同族同連坐,他們受的刑她一樣也不會少,她為什麼要如此與自己過不去?
除非!
除非她早就不想活了!
念頭一起,林八爺頓時一身冷汗。
是啊,他早就該想到的,白栖枝早就不想活了。
家門被滅,夫君斷袖,就算日後誕下子嗣那她的子嗣也會在那男寵和瀾兒的教導下與她離心離德,再加上如今好不容易能緊握在自己手中的權利财力也要被他們瓜分殆盡……而她一介小女子面對這些事卻無力反抗。
所以在白栖枝的眼中,她這一生早就被毀了,她早就不想活了。
隻消打通這個關節,林八爺便頓時想通白栖枝為何要放權給他們這些不懂經商的人,要讓他們來主導林家所有的商鋪了。
她要死。
她要帶着他們一起死。
她要帶着林家所有人都下地獄。
他不能讓她拖着他們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