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微揚着頭,雙手掐着腰,團乎乎的小臉被夕陽鍍上了一層金邊,炯亮的雙眸欣慰地看向坊上“香玉坊”三個漆金大字。
沈忘塵能從她的神情裡看出,她是真的很欣慰香玉坊能從當初一個無人問津的小作坊一步步變成如今名冠淮安城的大商鋪。
正當他看得出神的時候,白栖枝卻突然偏過頭來看他。
小姑娘帶着妝面的笑意中帶着一股雌雄莫辨的少年氣,尤其是她眉心的那一點朱砂,更襯得她像天庭裡的小仙官,風流、恣意,不食人間煙火。
他隻是不小心撞了這麼一眼,登時便覺得炫目無比,像蒙了一片雲翳似的一片昏黑,随即心口發悶發漲,甚至覺得明明這人現在就站在這兒,就在他身旁,他卻已經為未來的别離而感到隐隐作痛。
——如果他們三個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唉……
——算了。
沈忘塵迎着她的面容笑了笑。
他想:放她走吧,從此天高路遠任她遊。
快走。
不要回頭。
“……”
“所以為什麼晴天也要下雨?”
白栖枝雙手抱臂看着外面的夕陽雨,轉頭,朝着鄭霄老伯問道:“大師,請問這個輪椅可以按我說的那樣改嗎?!”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像小狗,讓鄭霄這個老人家有些不适。
“首先,不要叫我大師。”他說,“其次,你這個東西很貴,如果真要我改造的話,就不要心疼錢。”
“好的大師!沒問題的大師!”
“我說過了,叫我鄭伯!”
“好的鄭伯伯,那我現在可以叫人把他搬下來了嗎?”
“嗯。”
在沈忘塵還一臉微笑沒有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白栖枝就已經叫鄭伯的小徒弟幫忙把他搬下去了。
方才在回林府的路上,白栖枝原本還在很正經地把他推回去。
突然!
白栖枝神神秘秘地問了他一個問題:“沈忘塵,你想不想自己控制輪椅?”
沈忘塵:“……啊?”
按照他如今的恢複程度,他自己用掌根慢慢推輪椅也是可以前行的,但白栖枝突然這麼問,讓他蓦地自省了起來:
是他太重了讓枝枝推不動了嗎?
是他出行太麻煩讓人厭棄了嗎?
是他……
沒等他自厭自棄完,小姑娘突然将食指豎在他眼前晃了晃,煞有介事地說:“假如,我說假如!假如我讓人在你這個輪椅上加個機關,讓你能自己操控輪椅走,你是不是會輕松很多?”
沈忘塵:“……啊?”
沒等他反應過來,白栖枝就已經憑着一股牛勁兒推着他在人并不多的大街上疾跑了起來,吓得沈忘塵一手抱着懷裡的東西一手死死緊扣着輪椅扶手,生怕這人會一個沖勁兒給他推下去。
然後,他就聽着白栖枝在他身後大聲道:
“沈忘塵,方才大家說百工匣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如果小匣子可以用機關改造的話,那輪椅是不是也一樣可以?我知道一家工坊很好很好,上次我的袖箭就是在那裡做的,我問問老伯可不可以在你這個輪椅上也加點什麼小機關讓你能自己操控着走。”
“不然,你老是悶在府裡都不出去,人會陰暗的!不可以陰暗!要多出來走走,就算隻是吹吹風也很好,就算隻是和别人聊聊天也很好!你看,你剛才在坊裡和大家聊天的時候不是很開心嗎?況且以後等我回長平,他們還是會回到你手裡,到時候你與他們相處的一點也不融洽,讓我怎麼放心的下嘛!哪怕是為了以後能不讓我的心血白費,你平時也倒是、倒是——”
“好、好、出、來、走、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