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擡起頭。

一架藍色直升機低空懸停在他們身後，大約三十米高，機身上印有黃色标志。高歌再次低頭，看見 程宏睿正在動了，正拖着身子向前爬行，沿着道路中心線，身後留下蜿蜒的血迹。高歌心中怒火升騰。他再次擡頭望向直升機，眼神中滿是殺意。

一個戴着黑色頭套的人跪在直升機敞開的艙門邊，手持一把狙擊步槍，正直直地望着他。那人頭頂沒有任何維度标識。

少校低聲咕哝道：“你他媽的還在等什麼，怎麼還不跑？”

他朝哪吒的後窗開了一槍，子彈在高歌頭旁邊的玻璃上打出一個凹痕。但哪吒幾乎沒反應。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地上的程宏睿---他正掙紮着在柏油路上爬行。現在那道血迹已經有五米長了。程宏睿正在顫抖着翻找外套，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少校歎了口氣：“該死的……”

他看見兩個工人打開廢品場的栅欄門，好奇地望向街上的混亂。少校咬緊牙關，将步槍轉向他們，連開數槍。

第一名工人胸口血花迸濺，整個人倒進身後驚愕的同伴懷裡——而那人也随即被少校一槍爆頭。兩人一齊從視野中消失。

然後少校又把十字瞄準鏡轉向程宏睿。程宏睿仰躺在地上，艱難喘息，鮮血染紅了他的腹部，他手中舉着兩張小紙片，在眼前顫顫飄動。

高歌為什麼還沒補刀？為什麼這一切還沒結束？

飛行員的聲音通過耳機傳來：“我們該走了，少校。”少校做出了決定。

就在高歌凝視着 程宏睿時，程宏睿的頭頂突然炸開。程宏睿的身體抽搐着癱倒在地上。

又有兩顆子彈打在車窗上，留下新的凹痕。接着，直升機俯沖轉向，從工廠上空快速飛離，飛向海灣。不久便消失在視線之外。

高歌再次低頭，看着街道中央的屍體。兩張小照片從程宏睿松開的手中飄落，被風卷走。

羅強把肖菱素拖上了船渠對岸的碼頭。他們一起爬到平地，喘息了片刻，羅強擡起頭。

他們正處在一個儲管場邊緣。他輕輕扶起肖菱素，讓她靠在一根光滑的混凝土立柱上。她神情恍惚。

他轉身望向對岸的大樓遺迹，在滾滾黑煙下燃燒着。遠處還有十幾處煙柱直沖天際。他能聽到城市四處響起的警笛聲。宛如戰場。

海灣那邊的消防船正靠近。

他跪在肖菱素身邊，撥開她臉上的濕發。“援救快到了，菱素。”他感到她在發抖。“你還好嗎？”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但還是點了點頭。她的表情開始扭曲，極力抑制眼淚。“你覺得……我們損失了多少人？”

他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她捂住嘴，開始哭泣。

“這不是你的錯，菱素。”他安慰地将手放在她手臂上。

“我是負責人！”

“不，你不是。我們隻是以為你是。”

她停頓了一下，轉向他那邊，望着他，雖然雙眼被布蒙着。

“他們從沒打算讓我們阻止維度，菱素。”

“你瘋了嗎？政府建立了特别行動組，是我們被内鬼出賣了。”

“你們系統就是内鬼。我以為你早該明白。” “你怎麼能這麼對我說話？”

“因為這是事實。馬俊明白這一點。維度并不是在攻擊我們，菱素。這是一場兩個人工生命體之間的鬥争。維度是一種新的公司物種。”

他們靜靜坐着，聽着遠處傳來的警笛聲。

“舊的秩序正在瓦解，菱素。幾百年就會發生一次。”他望向燃燒的城市，又轉頭看她，“我不會讓哪吒掌控我們的未來。”

她在發抖，不知道是因為濕冷，還是因為害怕。

他輕撫她的面頰，緩緩靠近她被蒙着的臉。他的臉僅離她一寸。她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我想讓你知道，每天，我的第一個念頭和最後一個念頭，都是你。”

他把手從她臉上移開。她四下感應地伸出雙手，傾聽、摸索。“羅強。”空中充滿警笛和拖船引擎的聲音。他已經不在她身邊了。“羅強！”

回應她的，隻有水上傳來的回聲和擴音器聲音：“你們有人受傷嗎？”消防船的引擎在倒車中轟鳴。

肖菱素坐在碼頭上哭泣，強烈的引擎轟鳴将整個世界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