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亂的一天着實讓人打不起精神。
喻辭忍着打哈欠的困意,亦步亦趨跟着上官瀾惜往裡走,直到他和自己一同坐下,始終沒怎麼從書中擡起腦袋的alpha老人總算動了。
他單手持着書卷,飽經風霜卻異常有力的指節把拿着價值不菲的紫砂茶壺微微傾倒,淺青色的茶水順着壺嘴過渡到荷綠色的杯盞,别有一番風味。
推杯弄盞之時,落座不久修剪盆枝的上官瀾惜忽而皺了眉心,倏地一拍老人的手輕喝道:
“涼了就别喝了,晚上本來就不怎麼能睡得着,你還喝茶啊。”
小輩面前拂了面子,權岫也并不惱,半晌放下茶杯,哈哈一笑露出眼尾不甚明顯的淡紋,換了個姿勢繼續交疊雙腿神色極好道:
“小詞沒吃晚飯吧,我們家還有個混小子沒回來呢,稍等一會啊,等咱們用過晚飯,讓管家帶你回房間。”
喻辭腼腆的笑着默不作聲,眼底微光卻幾不可見的一閃,極有技巧的用餘光瞄到了手心手機屏幕一閃而過的好友申請。
備注上赫然标記着“邊序”兩個字。
“說起來,敏靜和我提起過小詞也在三中上學,和咱們家想想還是一個學校的。”
上官瀾惜指尖稍動,小巧的剪刀精妙的剪掉盆栽伸出來的多餘旁支。
幽淡清甜的花香彌漫。
喻辭眉宇輕垂,眼神似有若無的落在桌上那盆他叫不出名字的某種茉莉,大腦快速運轉檢索喬溪乘給他梳理的一整本“喻詞人際關系”手冊有無一個名字帶“想”的人——
然而否然。
從一進門開始,喻辭主動吐出的字兩個手也數的清。
天色漸晚,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外,半邊蒼穹披上了朦胧沉灰的帷幕。
權家的兩位長輩年齡加在一塊也當活的過人精,心思缜密的上官瀾惜很快瞧出了喻辭略有刻意的牽強附會,卻渾然沒事似的和權岫此唱彼和:
“不等他了,小詞怕要餓壞了,想想說不定被别的事情耽擱了,我讓老趙去問一下,我們就先吃飯吧。”
飯。
喻辭不由聯想到上次秦敏靜帶來的一桶葷腥,他心中微微一顫,暗道大可不必。
正欲随着權岫的動作起身,一道絨球殘影甩着兩個耳朵唰然跳進喻辭懷裡。
如同情景上演,那東西一個借力撲到桌上,随後擡起兩隻毛爪子捧着盆栽嗅嗅,慢條斯理的張着粉嫩的三瓣嘴啃食上官瀾惜打理好的花。
兔子“嚼嚼嚼,嚼嚼嚼。”
安靜中煞有介事的偏頭一瞥beta,拱拱鼻子,又若無其事的掐着一株白花塞進嘴巴。
喻辭無可挑剔的圓眼睛壓成一條線,眼前這兔子不但和不久前與他結怨的那隻長相無二,就連土匪般的做派也不禁讓他擡了擡下垂的眼尾。
隻見權岫大掌一捏,頃刻間将垂耳兔子和盆栽分開,像嗔怪孩童一般數落它的頑皮:
“上一盆被你都吃光了怎麼還這麼調皮啊,花是要往想想屋子裡放的,我們家CC忍一忍,祖父去給你拿你愛吃的小胡蘿蔔。”
權岫帶着兔子逐漸遠離,喻辭登時無比自若的放下心。
哦。
巧合巧合。
世界那麼大對吧,有個兩個長相相似,名字也想像的兔子不奇怪。
“小詞啊,你去餐廳找上官爺爺,我把小C放進籠子就過去。”
權岫中氣十足。
喻辭乖巧的回了句:“好。”
剛放下無意識揉搓的衣角,他一擡眸,大門虛掩着,管家正半擁着玄關換鞋的一道莫名眼熟又欠揍的身影,熱情貼心的向他介紹:
“小喻公子,這是我們家少爺權釋,夫人剛還和我說你們是一個學校的,不如先…打個招呼互相認識一下?”
喻辭:“?”
權啥?
啥釋?
他尋思着國外這麼多年也不至于聽不懂漢字啊?!
不過也不用誰再解釋一次,當事人自己直起腰,那張神情淡薄五官鮮明的臉全方位刺激着喻辭的視網膜!
“趙叔,熟人,不用跟他裝客氣。”
alpha單手插兜一躍上前,不辨波瀾的狹長眸子清冷又矜貴,像是早知道會有眼前這一出,謙遜有禮但亳無誠意的牽起喻辭垂在身側微微攥緊指節的手,裝模作樣晃了兩下又無比嫌棄的扔開:
“哦,你也是。”
喻辭:“……”
不想理就别理呗。
這副不情不願的做派搞得好像他逼良為娼一樣。
喻辭保持他的人設,教養極好的沒忍住翻白眼。
行吧,他坦然接受了。
畢竟再稀奇的事他都經曆過了。
全世界姓權的都擠在淮滄了,認識也好,至少寄人籬下在他面前不用裝乖!
“呦,想想,你和小詞見過啊?”
權岫抱着啃蘿蔔磨牙的兔子神色微微驚疑,隻見權釋錯開他身,脫掉校服外套遞給管家,沉黑幽深的眼睛似有若無的瞥了喻辭一眼,毫無情緒的開口:
“嗯,一個班的。”
alpha看戲似的把冷淡無味的眸光重新落到嘴角忍無可忍抽了幾下的喻辭身上,仿佛透過beta裝乖皮囊掩飾下的靈魂沖着自己拳打腳踢!
何止是一個班假兮兮的同桌關系呢,喻辭裝的一臉好笑,心底冷哼幾聲眼刀子嗖嗖往權釋一張鑿不開半條細縫的冰塊臉上怼,心道是撇去某個無良alpha碰瓷誣陷的事兒,今早翻牆時他扔書包再用點力,您二老就見不到這寶貝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