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陽縣雖遠離京城,但轄内依山傍水,風光旖旎,不少前朝退下來的老臣都選擇在這兒頤養天年,再加上縣内近些年出了不少赫赫有名的才子,被堰朝人認為是人傑地靈,鐘靈毓秀的好地方。
因此雖為縣城,在堰朝的名氣卻不小。
瑞陽縣縣城被一條大河一分為二,瑞陽縣人稱為長甯河。
長甯河自西向東而流,流經堰朝境内三郡十八縣,可以說是堰朝河運必不可少的一環,而瑞陽縣則是其中中樞。
近些年民安物阜,河寇、海盜之事寥寥可數,瑞陽縣河運也跟着發達起來,經濟日益向上,縣城内也從之前的三條大街擴張到九條大街。
瑞陽縣縣城正中,有一處坐北朝南的六進院落,就是瑞陽縣縣衙了。
縣衙大門兩側有立着兩尊張牙舞爪的石獅子,中間有牌匾雲上“瑞陽縣衙”,威嚴氣派。
門口站着兩個身穿灰黑色官服的衙役,手中各持一長木棍置于地,遠遠看着,竟一動不動,和石獅子沒什麼兩樣。
衙役身邊,放置着一約莫一人高的登聞鼓,鼓面平滑光潤,被粗繩捆起來的鼓槌置于紅木木架上,上面堆了薄薄的一層灰。
堰朝為防止出現如前朝般“天下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的現象,特設立法規,凡擊鼓者,皆需知縣本人于三日内審理案件,且真有冤情者,不得無故定罪。
長年累月下來,窮兇極惡之事日益消弭,這登聞鼓,便也沒了什麼可用之處。
這天清晨,沉寂許久的登聞鼓鼓槌被一桃腮杏臉的女娘拾起,眼看這震天的鼓聲就要敲響瑞陽縣百姓,門口看守的虎子連忙抑住哈欠作勢欲進門通報。
還沒走近,便有人先他一步跨過門檻。
風輕起,吹皺那人的衣袂,空氣中彌漫一股混合着冷意的雪松味。
虎子怔怔看着那人月牙白色的背影,攔下了要動作的同僚,小聲斥道:“估摸是誰家公子,你腦袋還要不要了?”
田弄溪餘光看着,對自己咬咬牙在成衣鋪拿了件二手錦袍的事甚是得意。
“哎——你這丫頭……”一粗犷焦急的聲音由遠及近,李康伯緊趕慢趕,終于追上了兩個年輕人。
他雙手撐在大腿上,止不住地喘息,“你……不是說……說好了商量嗎?”
他一個堂堂村長,要是被黃毛丫頭告到了縣衙上那還得了。
田弄溪甩了甩手中的鼓槌,搖頭笑得神秘莫測,“不是我不想商量,你也看見了,景大人秉公無私,剛進去要通報知縣大人呢。”
“你……你……”
李康伯又向前幾步,從兜裡掏了幾文錢出來要塞給虎子,“爺,行行好,剛探花郎大人進去了嗎?”
“啊,啥?是啊,景主簿早已畫卯。”虎子剛打完哈欠,面前突然湊上來一個長得如同大旱三月的莊稼地一樣的人,他敲了敲木棍,不耐煩道,“别擋道,沒事不會冤枉了你的。”
李康伯一跺腳,從田弄溪手中奪過鼓槌一把拍回到木架上,“好好好,都依你,姑奶奶,求您讓景大人饒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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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陽縣縣衙再往東走百米,便是一座百年石橋,橋上雕着栩栩如生的各路神獸,橋下船隻不斷,往來頻繁。
橋邊呢,酒樓、樂坊如雨後春筍般争相冒頭,不知凡幾。
聞名天下的江南第一酒樓“臨卿閣”便在此處。
此時還未晌午,臨卿閣門前便烏泱泱排了一長條隊伍。
自然,這和剛剛拿到了種田啟動資金的田弄溪暫時并無關系。
臨卿閣斜對面二三十米處,有一馄饨攤,攤主是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婦人。
她正端着兩碗小份馄饨給了坐在最内側的兩個年輕人。
“多謝。”田弄溪雙手接過,擡眸對着婦人笑了聲。
她順勢看了看四周行人,将馄饨移到桌邊,從桌下掏出一個灰撲撲的錢袋放到桌面上。
見林巒看過來,田弄溪笑得狡黠,“他給了我二兩銀子,還許我一畝地的地契。”
“恭喜。”林巒彎了彎眼角,笑得溫柔。
田弄溪想了會兒,又從錢袋裡掏出百文錢遞給林巒,“謝禮,公子可自行離開。”
從他今日這進縣衙如進自家卧室的勁兒,田弄溪也看出來面前這厮定不是什麼身份簡單的人。
她雖需要人幫忙,卻也知道自己留不住他。
“我不知道去哪兒。”林巒神情落寞。
“你父母呢?”田弄溪歪了歪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早在多年前便離世了。”林巒斂眸陷入了回憶裡,語氣哽咽,“田姑娘不嫌棄的話,可否允許我在你家借住。自然,我不會白住,你有什麼差事都可以喚我。”
田弄溪不在乎真假,滿眼滿心隻有對勞動力的渴望。
她點頭如搗蒜,将醋碟遞給林巒,真情實感地笑道:“跟着我好好幹,少不了你吃香的喝辣的。”
她可是發現bug了,這該死的系統菜菜隻說要賺足兩千萬黃金,沒說不給花啊!她一定要全花完再回家。
半小時後,早已吃完了二十分鐘的田弄溪終于在上眼皮即将打赢下眼皮時聽到林巒放下勺子的聲音。
“走,買種子去。”
田弄溪登時恢複了活力,铿锵有力地發号施令。
二人剛要起身,忽見一穿着淺藍色襦裙,樣子約莫十六七歲的女孩直直朝他們走來,對着田弄溪行了個禮,問道:“可是田家村田牛家二娘?我家主人有請。”
二人對視一眼,皆有些莫名。
林巒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
“請問姑娘主人家是?”田弄溪開口詢問。
女郎還是端得一副端莊模樣,冷冷道:“莊家。”
田弄溪笑吟吟道:“原來是叔叔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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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領着他們上了輛精美的馬車,徐徐使了半柱香的時間,等到街邊的行人越來越少時才開口說:“到了,小姐随我下車吧。”
她又帶着他們進了一朱門,穿過一迤逦不絕的抄手遊廊,路過的家奴見三人來了紛紛停下手中事宜行禮。
田弄溪聽着,似乎眼前年紀不大的姑娘在莊府地位倒是不低。
直到看見一種滿花的池塘,那姑娘才停住腳步,對着田弄溪行了個禮,道:“小姐在亭内等您。”
田弄溪擡眼看去。
塘中間有一八角亭,亭内有一女子背對着他們撐頭而坐,似在小憩。
浮光掠影中,那女子頭上的步搖珠翠璀璨奪目,叫人移不開眼。
想必便是莊府最受寵的小女兒,田二娘的叔母——莊雪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