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腦中隻有一個念頭:趙嚴害我!
“大人,後門!”周承拼命拉扯王賀的胳膊,“我們從後門走!”
王賀如夢初醒,連滾帶爬地往後院跑去。
他肥胖的身軀此刻爆發出驚人的速度,一邊跑一邊撕扯身上的官服:“快!備馬!不,備轎!等等,轎子太慢了,備馬!”
當他們氣喘籲籲地沖到後院馬廄時,眼前的景象讓王賀徹底絕望——馬廄空空如也。
“趙嚴……”王賀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本官要活剮了你!”
前門傳來“轟”的一聲巨響,接着是雜亂的腳步聲和喊殺聲。
暴民已經攻破了郡守府大門。
周承拽着王賀躲進馬廄旁的草料房,兩人屏息着縮在一堆發黴的幹草後面。
透過門縫,王賀看到十幾個暴民沖進後院,他們手持火把,開始四處放火。
“找找地窖!”大漢吼道,“狗官肯定藏了不少糧食!”
一個瘦小的身影突然從馬廄後面竄出來,王賀認出那是府裡的小馬夫。
孩子不過十二三歲,吓得尿了褲子,卻還死死抱着一個包袱。
“小崽子!”一個暴民眼尖,一把揪住小馬夫的頭發,“說!狗官藏哪兒了?”
小馬夫抖如篩糠,卻倔強地搖頭。
刀光一閃,孩子的右手齊腕而斷。
慘叫聲中,包袱掉在地上,露出裡面的幾塊幹糧和一串銅錢。
這時……
馬蹄聲如雷,再次由遠及近。
王賀癱坐在草料房的幹草堆上,官袍下擺沾滿自己的尿液。
“官兵!是官兵來了!”王賀一把推開周承,連滾帶爬地撲向門縫。
遠處塵土飛揚中,一隊黑甲騎兵碾過街道,暴民們四散奔逃。
王賀的嘴唇劇烈顫抖,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他轉身揪住周承的衣襟,癫狂大笑:“你看見了嗎?是本官的親兵!這群賤民死定了!”
周承卻面色古怪:“大人,那旗幟……”
王賀猛地回頭,瞳孔驟然收縮。
飄揚的黑色大旗上,赫然是一個猩紅的“趙”字。
“趙……嚴?”王賀的表情凝固了。
他看見騎兵隊最前方的身影——趙嚴端坐在烏骓馬上。
騎兵隊如鐮刀割麥般掃過廣場,長矛上很快串滿了暴民的屍體。
為首的大漢還想反抗,被趙嚴親自策馬追上,寒光一閃,人頭飛起,血柱噴濺。
王賀看見趙嚴勒馬停在院中,輕描淡寫地甩去劍上血珠,對着空氣說了句話。
距離太遠聽不真切,但看那口型分明是:“搜。”
“他在找我……”王賀突然明白了什麼,渾身如墜冰窟。
他轉頭看向周承,發現師爺的臉色比他還要慘白。
草料房的門突然被踹開,陽光刺入。
王賀下意識擡手遮眼,指縫間看見趙嚴逆光而立。
“郡守大人原來在此。”趙嚴的聲音帶着戲谑,“下官救駕來遲了。”
王賀的恐懼突然化作暴怒。
他踉跄着站起來,官帽歪斜,指着趙嚴鼻子破口大罵:“趙嚴!你這狗娘養的雜種!故意縱容暴民作亂,是想害死本官嗎?!”
趙嚴輕輕揮手,親兵們立刻退到院外。
他慢條斯理地摘下手套:“大人此言差矣。下官聽聞暴亂,立刻點兵來援,奈何……”
他忽然壓低聲音,“暴民沖擊郡府,郡守王賀不幸遇難——”
王賀如遭雷擊,臉上的肥肉劇烈抖動:“你、你敢?!本官是朝廷命官!”
“是啊,所以才會‘不幸遇難’。”
“暴民殺了稅吏,搶了糧倉,最後連郡守大人都……”
他搖搖頭,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真是無法無天。”
王賀突然暴起。
他抓起草叉刺向趙嚴心窩:“本官先殺了你這反賊!”
劍光如雪。
王賀隻覺得手腕一涼,草叉連同他的右手一起掉在地上。他呆呆地看着噴血的斷腕,甚至沒感覺到疼痛——
趙嚴的劍太快了,快到他都沒看清出鞘的動作。
“大人何必如此激動?”趙嚴甩去劍上血珠,聲音忽然提高,“王郡守為保護百姓力戰而亡,本官定當如實上報朝廷!”
王賀跪倒在地,斷腕處噴出的血染紅了幹草。他想咒罵,卻隻吐出幾個血泡。
趙嚴的靴尖勾起他的下巴。
“放心,我會替你照顧好河内郡的。”趙嚴俯身在他耳邊輕語,随即高聲道:“快來人!郡守大人受傷了!”
親兵沖進來,趙嚴已經換上一副悲痛欲絕的表情。
他單膝跪地抱着王賀,任由鮮血染紅自己的铠甲:“大人堅持住啊!”
王賀的瞳孔開始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