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部落中心的空地上,篝火架已經點燃,火光映照下,是青年男女緊繃陰沉着臉,他們在篝火堆前結伴坐着,間或有人忍不住落下幾滴眼淚。
部落内人口并不多,這裡有不少人和江星兒一同長大,朝夕相伴的朋友赴死,哀傷彌漫在人群中。
與之相反的,是面朝祭台盤腿而坐的老人,他們有着虔誠平靜的臉,看不出情緒起伏,恍若老僧入定。
像被撕裂的畫布,有截然相反的氛圍,火焰搖曳讓衆人影子忽長忽短,不安感逐漸蔓延。
族長的主樓在另一頭,江霖和烏南業不敢禦法器,隻步行向前,借着各家院牆遮擋身形,很快到了族長的住處。
族人的低語聲、火焰燃燒的噼裡啪啦聲雜糅在一起,被重疊的院牆攔住大半,隻剩下辨不清内容的嘈雜。
“你要進去?”烏南業停下腳步,聲音壓得很低,“涉及祭祀,我爹最是謹慎。這裡邊恐怕不安全。”
江霖點頭道謝,然後利落地翻上牆頭觀察裡邊的情況。院内很安靜...沒有呼吸聲,“裡邊沒人。”
果然祭祀的真正地點在秘境内嗎?
探查罷情況,兩人翻牆進了院子,江霖指着面前的那口井,“隻是猜測,這裡能夠進秘境。我與烏木成婚的時候,起誓的時候用了這口井的水。”
眼看烏南業隻略思索就準備往裡跳,江霖頓了頓,到底補充了句,“若是遇到前輩,就說你是來攔我的。”
烏南業笑了笑,并未答話,他擡手繪了張避水咒,“若能救出江星兒...算了,我不會說大話。走吧。”
井口并不小,容納二人錯錯有餘。再往下潛,磚石消失,四面八方都是暗黑色的水。
江霖并未弄出光亮,隻将靈力凝在雙眼,便能清清楚楚地看清周圍的環境,甚至是水中的靈力流動。
水聲沉悶,淡金色的光彩星星點點流動,是比星河更溫柔的圖畫。
她閉眼感受了下水流的方向,逆流向前遊去。
漸漸的,不再是碎星子,而是大片大片的燦金色。伸手去碰,不知是因為避水咒還是别的原因,金色不在手心停留,化成無數細密的光點躲閃開。
江霖挑眉,又凝了靈力在手心去抓,隻抓到暗黑色的水,碎星子忽地四散逃開...這樣有趣的地方,該和烏木一起來看看。
她笑着搖了搖頭,繼續向前。
原先隻是有些猜測,現下卻幾乎可以肯定了,隻有天地靈物,不過些微洩露處力量便有這樣強大的影響。
逆着水流不斷向前遊了不知多久,終于,水徹底化作燦金色。已經不需要主動去抓,靈力避無可避地撞到人身上,被皮膚吸收。
兩人不再往前,地底看不到來處找不到歸處,無法辨認方向。貿然前進很可能迷失在水底。
江霖心下已經有些着急,一再耽誤,不知道能不能趕在祭祀前救下江星兒。她握住記憶碎片,試着向裡灌入靈力,希望季前輩能給些提示。
然而記憶碎片沒有任何反應。這裡恐怕已經被結界籠罩,沒有信息能順利傳遞出去...
烏南業沖着江霖打了個手勢,獨自遊遠了一些。他略揚了下嘴角,劃開手心。緩緩滲出的鮮血并未融于水,反而聚成一小團,顫顫巍巍地指向某個方向。
他抹一下傷口,伸手覆在頭頂的石壁上,緩慢地向前遊。
江霖在心裡暗歎一聲,烏南業比她想的更瘋,在仙俠世界裡,血液是非常重要的媒介,在這種不知道鎮壓着什麼邪物的地方,說放血就放血。
她上前幾步跟上烏南業,預備有情況及時出手。
烏南業似乎發現了什麼,他曲起手指向頭頂的石壁敲了敲,而後雙手往上探了探,一個用力将身體拉了上去。
不斷散開的水波紋昭示着他的動作。江霖略等了等,烏南業卻像是消失了般,沒傳來任何信号。
周圍燦金色的靈力有些晃眼,水流緩緩流動,很快連那點波紋都看不清。難不成,烏南業出了事?
江霖心提了起來,她凝聚靈力,學着烏南業的動作雙手撐住石壁将身體送上去。
上頭竟然是個溶洞,内裡有充足的空氣。
靈力略流動,将身上濕哒哒的衣服烘幹,江霖擡眼大量周圍的環境。洞穴内的靈力已經濃郁到如同水霧,它們沉澱在腳下,順着石縫融入水裡。
許是經年接受靈力沖刷,腳下的石頭呈現出乳白色,踩上去居然是松軟如泥土的觸感。
周圍有不止一串腳印,江霖挑眉,隐好身形繼續向前。
蒼老的聲音先傳了過來。這個聲音很熟悉,這個世界讓江霖熟悉的聲音不多,她幾乎馬上反應過來,是大巫!
應該說果然如此嗎,大巫作為部落的實權人物,必然是要來主持祭祀的。
“大巫,我有法子救出星兒姐,還能壓下地龍暴動。合适的靈骨能夠代替活人祭祀。”烏南業聲音急促,且刻意拔高了些,“星兒是您看着長大,求您救救她!”
“不必多說。你擅闖禁地,此間事了自去領罰。”大巫的聲音冷漠且幾乎不給任何回旋的餘地。
漫長的沉默。
江霖不敢貿然出去,她自問沒那個本事同大巫掰手腕,那畢竟是有百年修為的高階修士,哪怕她再天賦異禀,也很那讨到好。
若是一個不慎,再被大巫抓住了,那便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再等等,等一個機會。
江霖沒有露頭,屏住呼吸把感知放到最大。
半晌,周圍的石壁開始輕輕晃動,靈力不再停滞,反而如同潮汐般波動起來。烏南業近乎絕望的聲音傳來,他帶着哽咽,“靈骨能代替星兒對嗎,有機會救她的對嗎?”
“南業,星兒會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