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奇了,嶽敏君的态度看起來極為自然,仿佛秦昭是去給自己朋友的徒弟送見面禮去了。
見沈立心神色不善,嶽敏君問道:“怎麼,你們鬧了不愉快?”
這何止是一點不愉快,沈立心唇角一抽:“秦夫人一見我,就給我下迷藥,還說如果我不跟她回秦家,就要殺了我,後來還跟嶽小姐打了一架。”
嶽敏君聞言,眉心一皺,重重歎了一口氣:“罷了,我早就知道她性格大變,不該指望她什麼。你沒事吧?”
沈立心搖了搖頭,好奇道:“師傅認識秦夫人?為何說她性格大變了呢?”
嶽敏君拆開酒壇,往嘴裡倒了一口,咂嘴道:“我還是在凡間時跟她認識的,當時我們一起救了一個小姑娘,秦昭收她做了義女,說起來也有八九年了。後來我離開四處遊曆,再回到四方界時,她居然成了秦家家主的夫人,我問她她的那個義女呢,她就說死了,語氣特别平靜。”
嶽敏君極為不滿道:“我問怎麼死的,她說就那樣死了。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在乎,我都不明白,她怎麼會變成那樣?”
她憤憤地把壇子擱在地上:“徒兒,這酒不夠烈,沒味!下次給我帶點烈酒!”
沈立心應了一聲,試探道:“但我看嶽小姐和秦夫人的關系似乎不錯?”
“我不想理她,她倒是隔三差五來嶽家,慢慢地竟然和辭令挺處得來。這次,也是辭令喊她來見我的。”嶽敏君指了指自己,“我這濁氣,也是她幫我約束住的。”
“秦夫人竟然對濁氣有所研究?”
“鬼知道她在搗鼓些什麼!”嶽敏君嘴上嫌棄着酒不夠烈,卻又拿起來往嘴裡狠狠灌了兩口。
見沈立心目光一錯不錯地盯着自己看,她失笑:"怎麼,你想知道她的事?"
沈立心點頭。
秦昭此人謎團甚多,可最重要的是,聽起來她應該挺想造反的。
莫名其妙變成了秦家家主夫人,收養的義女死因不明,言談間多有對嶽正明的不滿,甚至還對濁氣頗有研究。
那些少女說是她收養的義女,可沈立心瞧起來,卻更像秦昭豢養的私兵。
嶽家的弟子個個纖瘦無力,可她的義女卻明顯接受過簡單的武藝訓練。
而且,嶽家由嶽宗主掌權,嶽小姐不能決定什麼,可秦昭卻是秦家實際的掌權者,若是與她合作,或許可以将娘接入秦家居住。
雖則她對自己态度不善,甚至痛下殺手,可目的卻是“不讓她成為嶽正明的助力”,光是這一點,沈立心就覺得她們大有合作的空間。
嶽敏君往嘴裡扔了一塊胭脂糕,道:“可以是可以,不過師傅要先考察一下你的課業。”
她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糕點碎屑,沖沈立心招了招手,沈立心笑道:“請師傅賜教。”
“你來攻擊我試試。”嶽敏君站在原地,将雙臂背在身後。
沈立心也不客氣,直接一拳直沖嶽敏君的面門而去,這一拳用足了力氣,帶着驚人的破空聲,但嶽敏君隻是頭部微微一側,右手如靈蛇般探出,牢牢鉗住了沈立心的手腕。
“你天賦很好。”嶽敏君笑道,“我練武數十載,你的力氣居然能夠與我不分上下,隻是缺了技巧。這武道,不能光靠蠻力。”
說罷,她略一用力,沈立心驚愕地瞪大雙眼,還沒來得及反抗,整個人已經被掀翻到了地上。
灰塵四起,沈立心與人與獸打鬥十年,從前隻有她打飛别人的份,這還是第一次被掀翻在地。
嶽敏君踱步到她面前,伸出手來,沈立心握住那隻手。
嶽敏君輕輕用力,将她從地上拉了起來,笑道:“你用力太過,每一拳都使足了全身的力氣,看起來勢不可擋,可若是遇到高手,在對方眼裡,你就全是破綻了。”
沈立心點點頭,也不氣餒,笑道:“我當然是比不上師傅的。”
“心态挺好,就要有這種不怕輸的态度。再來。”
兩人你來我往過了十餘招,沈立心漸漸了悟了其中訣竅,這一次,她佯裝一拳出擊,卻隻是做了個假樣子,等嶽敏君去攔時,她便迅速一矮身,伸腿一掃——然而嶽敏君隻是略一揚眉,下盤穩如磐石,縱然沈立心用足了力氣,她也紋絲不動。
等沈立心沮喪地站起身,她卻擡起腳,伸腿一踹,沈立心一個重心不穩,向後栽倒。
“你自己下盤不穩,倒是知道攻别人下盤。”嶽敏君伸手拉住沈立心的手臂,笑出聲來,“來,跟我做。”
她臉上的黑色裂紋都跟着笑意蔓延開來。
沈立心拂去散亂的發絲,模仿着嶽敏君的動作:雙腳分開,與肩同寬,慢慢下蹲。
額頭被彈了一下,嶽敏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腰背挺直,在心裡默念一千下再動。”
這動作初做不覺得有什麼,可當沈立心念到四百下時,便雙腿打顫,額頭冒汗,然而嶽敏君隻是在旁邊閑閑吃着糕點喝着酒,道:“堅持住。”
沈立心咬緊牙關,等念到九百九十九下時,她幾乎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雙腿了,整個下半身酸麻無比,身上的衣衫也已盡被汗水打濕。
一千。
沈立心艱難地挪動雙腿,想要站直身體,眼前卻一陣發黑,嶽敏君及時過來扶住了她,那壇酒被遞到口幹舌燥的沈立心嘴邊:“來,喝一口。”
沈立心依言飲了一口,然而那酒剛進入口腔,她便忍不住要将其一口噴出——好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