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秦曦點了點頭,流暢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看起來卻不甚歡喜。
“接下來一段時間,你都得躺在床上,不要亂跑亂動,每天喝藥,可以做到嗎?”
女孩點了點頭,視線從秦昭臉上移到了一旁的嶽敏君臉上。
她似乎記得這個人在自己快摔倒時扶住了她,虛弱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感激的笑容。
嶽敏君回了她一個笑臉。
嶽敏君在秦昭的院子呆了三個多月,這算是她天南海北四處遊蕩的人生裡的第一次破例。
在此期間,街坊四鄰都驚異地發現,酒肆店主倒了大黴,不是這磕了就是那碰了,經常鼻青臉腫地出現在酒肆裡。
秦曦在将養了半月後就開始下地走動,秦昭專門給她縫制了一雙矯正放足的鞋,幸而她年紀小,離開家後四處漂泊,并沒什麼人去嚴苛她的雙足大小,她怕痛,也悄悄給自己的腳放了假。
剛開始她對秦昭的态度極為恭敬,雖然秦昭說收她為義女,可秦曦嘴上應着,明顯還是把這當成頂了個好聽名頭的主仆關系,秦昭略微對她聲音大些,她便怕得瑟縮起來,生怕要挨一頓毒打。
秦昭每每為自己這義女膽小怯懦的性子頭疼,偏偏她事務繁雜,今天給這個夫人上門看診,明天又是鄰家阿婆跌壞了腿,忙得抽不出身,便讓嶽敏君多帶着秦曦出去玩耍散心。
這活嶽敏君挺喜歡幹。
她帶着滿滿一懷零嘴兒敲開秦曦的大門,秦曦到底還是個小姑娘,見了眼睛都不會轉了,嶽敏君把零嘴往屋裡一扔,把小姑娘扛起來就往外跑。
秦曦倒是不怕嶽敏君,笑得咯咯的:“嶽姨,你要帶我去哪呀?”
“把你從你幹娘身邊拐走了,跟着我去闖蕩江湖,好不好?”
嶽敏君本是想逗逗小姑娘,誰知小姑娘認真搖頭道:“我身體不好,莫拖累了嶽姨。”
風喧嚣,雲缱绻,嶽敏君壞心思咕咚冒了個泡,帶着秦曦在山上捏泥人,美其名曰:接觸自然。
泥巴糊滿了秦曦那張俊俏的小臉,她埋頭努力,捏了小小的泥人,嶽敏君把手伸出去,她就把泥人小心地放在了嶽敏君的手上。
嶽敏君輕輕打了一個響指,泥人便突然活過來一般動作起來,啪嗒啪嗒順着嶽敏君的手指爬到秦曦的掌心,她把泥人放在眼前仔細觀察,泥人就一個縱躍跳到了她臉上,抱着她的鼻子吧唧親了一口。
秦曦驚喜地笑了起來,她第一次笑得那麼開懷,笑累了,她就倚在嶽敏君身邊,手上的泥蹭了嶽敏君一身,嶽敏君也不嫌棄,把她抱到懷裡。
“嶽姨,你真厲害。”
“那當然。”
秦曦問她:“嶽姨,秦姨說我是她的女兒,這是真的嗎?”
嶽敏君問她:“你覺得秦姨對你好不好?”
秦曦仔細想了想,認真地點頭。
“你想不想當她的女兒?”
秦曦又點了點頭。
“那你在猶豫什麼呢?”
秦曦的手糾結成了一團,她小聲說:“我害怕。”
"你和秦姨都太好了,我害怕......你們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嶽敏君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隻是揉了揉她的發頂,把泥土糊了她滿頭:“小秦曦啊,别害怕,你知道你為什麼叫秦曦嗎?你幹娘希望,你過去已經曆過黑暗,那麼未來便隻剩下光明燦爛。”
“沒有人會永遠陪着自己,但正因如此,我們更要珍惜眼前人,是不是?”
那天夕陽落山時,秦昭蹲在院子裡熬藥,遠遠便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和女孩清脆的聲音:“娘!”
秦昭站起身,笑容不知不覺在臉上綻放。
嶽敏君還是有點用處的嘛。
她想着,腳步輕快地打開了院門。
不遠處,一大一小兩個泥人向她飛奔而來。
秦昭笑意頓住,她關上門,又打開門。
秦曦已經一把撲到了她身上,泥土沾了她一身。
“娘!”
秦昭溫和地應道:“哎。”
她的視線卻不像語氣那般溫柔,平靜而飽含殺意地看向了嶽敏君。
大泥人陽光一笑:“一點泥土而已,别在意。”
懷裡的秦曦仰起頭,像獻寶一樣高高舉起了雙手。
攤開手,在手心那方小小世界裡,三個小小的泥人,手牽着手,緊緊依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