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這話題也被擱置,嶽敏君滿臉不願多提,沈立心打住了話頭,心裡卻隐約明白了過來。
嶽辭令當初那麼輕易地答應了帶她回四方界,除了她的特異體質,恐怕也與此事有關。
秦昭又把話題繞了回來,淺笑道:“給這狐妖解除封印不難,不過呢,我缺些幫手。”
“沈姑娘如此人才,不為我所用,實在可惜。”
非常直白簡潔的招攬。
沈立心低頭不語。
秦昭想推翻嶽正明,可如果她成為了新的統治者,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
她是明主嗎?
嶽敏君見沈立心不說話,剛想替她糊弄過去,卻聽見自己徒兒問:“恕我冒昧,問您一個問題:您也是半個妖族,若您掌握了大權,想必定會廢除屠殺妖族的命令?”
秦昭掃過一旁緊張的蕭钰,了然地眨了眨眼,笑道:“這事嘛,如果這就是沈姑娘願意加入我,為我所用的條件的話,那我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
沈立心頓了頓。
妖族的問題,秦昭答應的爽快,可沈立心心中的疑慮卻隻增不減。
秦昭此人着實像是危險分子。
她心中的仇恨灼灼燃燒,行事極端不留情面,更是揚言要“殺遍四方界”。
沈立心搖搖頭:“我還是對您豢養魑怪的方法抱有疑慮,我希望您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做到控制住它們的,若是您遭遇了什麼意外,它們可還能做到如此溫順?如果它們失控了,可有什麼補救方法,難道任由它們四處逃散,咬死無辜的人嗎?”
秦昭的面色沉了下來,她又飲了一口茶,慢斯條理道:“萬事萬物,皆不可能毫無風險,此事自然也是如此。”
這話沒有回答她是怎麼控制魑怪的,也不回應失控了如何約束,言下之意,是默認了魑怪可能失控,而失控了,她卻不會負責善後。
嶽敏君登時拍案而起,怒道:“什麼叫不可能毫無風險?好處你占了,壞處卻要别人替你承擔?”
“成大事者,不可心慈手軟。”秦昭眸色冷淡,語氣也變得尖銳起來,“若舍不得一點犧牲,那就什麼都做不了。若要犧牲一些人,才能保護更多的人,此事有什麼可猶豫的?”
沈立心道:“那便恕我不能加入秦夫人的大業了。”
秦昭面色不改:“那你是比較想去籌謀下輩子的大業了?”
這話威脅意味太濃,嶽敏君已經沖到秦昭身邊,一把揪住了她的領口,把她拎了起來:“秦昭,你想對我徒兒做什麼?”
秦昭笑意完全消失,那張姣好的面容上全是冰冷:“嶽敏君,你真好笑,你連自己都護不住,還想保護你的徒弟?我現在若是使出全力,你們都得死在這。”
“就像當初的我一樣。”秦昭拍開嶽敏君的手,理了理衣服,又道,“螞蟻在人類面前,居然想護着另一隻螞蟻,好不好笑?”
嶽敏君咬牙切齒:“你變了太多了。”
秦昭坦蕩地回視着她:“天地不仁,适者生存,嶽敏君,是你順風順水太久了。既不願為我所用,你們就好好待在秦家吧,放心,我不會苛待‘老朋友’。”
沈立心歎了口氣,道:“秦夫人把我們困在秦家,又是想做什麼呢?”
“嶽敏君是除我以外唯一一個能吸收濁氣卻沒有變成魑怪的人,我自然要把她當成罕見樣本好好研究。”秦昭道,“至于你,一個能夠不受濁氣和靈氣影響的人,我隻有把你放在眼皮底下,才能安心。”
門口突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虛弱的女聲響起:“主子。”
秦昭皺了皺眉,歎口氣,還是道:“進來吧。”
方素推開門,慢慢地走了進來,她手上拿着一個小巧的木盒。
她看起來很是虛弱,面色發白,腳步虛浮,走起路來一步一晃,看着都令人心驚。
“小素,你來做什麼?”
方素扯出一個微弱的笑容:“主子,您不是要醫師嗎?”
她走到桌子旁,打開木盒,拿出裡面的藥膏和幹淨的棉布,走到嶽敏君身邊。
嶽敏君卻強硬道:“我不需要,誰知道你會不會在裡頭下什麼藥?”
“砧上之肉,我何須下藥。”秦昭淡淡道,“她既不需要,你就退下吧。”
方素卻沒有退,睜着那雙在消瘦的面容上顯得有些過大的眼睛看了一眼她們。
視線在經過沈立心的時候明顯頓住,露出極為複雜的眼神。
她收回視線,也不去收拾藥膏,而是直直跪了下來:“主子,求您賜死她。”
那隻蒼白的手直直指向了沈立心。
沈立心頗覺自己遭受了無妄之災,疑惑道:“為何?我們之間有什麼仇怨嗎?”
她之前确實打傷了方素,可那也是方素屢次想要她的命在先,她都還沒記恨上方素,怎麼反倒方素恨她至此了。
方素頭深深埋了下去,聲音細弱卻堅定:“主子,此人體質特殊,嶽宗主頗為看重她,她又蒙受嶽家恩典,焉知不會背棄主子?主子若将她留在身邊,她暗中打探消息,再悄悄傳回嶽家,将會是主子的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