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償?他又要搞什麼飛機?
蘇然翻到對應頁數,又看了眼課件,發現還真是,整個句子為“My main concern is how to get there on time.”,其中“how to get there on time”在書上為粗體,分明寫着“不定式作表語”,即課件上的劃線部分。
被點過且沒回答上來之後,蘇然聽講認真了許多,但一節課下來并沒有收獲什麼——除了在想一會兒正鄭茂會怎麼批鬥他們,主要原因還是他對語法基本上是一竅不通,聽了跟沒聽一樣。
一堂語法課結束,兩人跟着鄭茂去了辦公室。
同一般情況一樣,鄭茂問他們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中午幹嘛去了?”
林遠楓和蘇然一前一後地回答“睡覺”。
鄭茂:“意思就是說都睡過了?”
兩人:“嗯。”
林遠楓神色如常,絲毫看不出撒謊的痕迹,而一向不擅長撒謊的蘇然帶着點心虛、努力裝作“真睡過了”的樣子,微低着頭,似有幾分委屈。
鄭茂對兩人的說辭半信半疑,信的是二人有些淩亂的頭發,疑的是事情的巧合性——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兩個人卡點進班、遲到、請假次數日漸增多,且都在一塊兒,可他們又不住一個寝,即使是隔壁鄰居也無法做到頻率與情況這麼同步吧?
而對于前者,原因還可能是跑步。
所以……
“最近很累嗎?”鄭茂不再看他們,邊整理桌面上的東西邊問。
蘇然剛想說“還行”,林遠楓快他一步,道:累。”
鄭茂仍清着桌面,又問:“學習累?”
林遠楓:“不止。”
鄭茂動作一頓,轉頭看着他道:“不止?”
“嗯,不過有一部分是學習所帶來的。”
本來是想通過面談确認二人最近是否是對學習有所懈怠,現在鄭茂的興趣點轉移到了林遠楓的這番話,以及蘇然那略顯震驚的表情上,“比如呢?”
“比如久坐帶來的一系列問題:用眼疲勞,頸椎、腰椎酸痛等等。”
說着,他竟上手去碰蘇然的腰。
蘇然條件反射地往旁邊躲,卻還是被動到了,皺着眉“嘶”了一聲,心想:扯謊就扯謊,扯我幹什麼?!
辦公室内還有其他老師,雖認得這位從一中轉來的尖子生,心裡卻不禁疑惑:話是沒錯,可怎麼那麼像“慣犯”的新托詞呢?
鄭茂的表情有些微妙,林遠楓面不改色,繼續道:“老師你看,我剛才隻是碰一下他就疼得皺眉,之前他不這樣,最近我帶他學化學,一直坐着的時間長了才這樣。”
鄭茂:“我平時就有強調要勞逸結合、多出去活動活動,不要總待在座位上,不聽啊,活該毛病百出。”
聽上去很絕情,但是是事實。
“不過,”鄭茂問道,“我感覺你沒啥毛病啊,而且就你以前的學習狀況,應該不會覺得多累吧?”
蘇然心想:茂哥今天怎麼像是被劉老頭附身了一樣?又是上火又是陰陽的,很反常啊。
“隻有機器才不會感到累。”林遠楓一本正經,仿佛要跟鄭茂來場辯論賽,“即使把學習當成一種快樂、沒日沒夜地學、心裡覺得很充實,他的身體也會向他發出‘要休息’的信号,這個道理,懂的都懂。”
鄭茂:“嗯,所以我是問你,從心理的角度上講,你累不累。”
林遠楓:“也累。我經常刷題刷着刷着忽然感到迷茫,不知道一直刷題、哪怕是不同類型、不同學科的題的意義在哪——如果說是為了高考得高分,那高考之後呢?我的目标追求是什麼?學校可以選擇,專業也可以,一旦定下來就不能随意改換,所以要慎重,也要盡早。可是就目前這種教育模式,能給我們靜心思考的時間很少了。”
鄭茂:“人生有很多不确定,你們現在要做的主要就是備戰高考。”
這時,上課鈴響了,蘇然卻已經開始了他的反駁:“老師,你也說了是‘主要’,難道可以為了主要而忽略次要嗎?”
“我沒說讓你們忽略,隻是想讓你們現階段把重心放在學習以及備戰高考上——如果你們最近沒有松懈,怎麼會隔三差五就遲到和請假?”
抛開身體原因,遲到、請假次數太多會被懷疑是不是跑哪裡去玩了,比如躲在寝室玩手機。
蘇然:“身心健康,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心情好壞與否也會對學習産生不小的影響——我知道要努力克服,可老師你也是從學生時代過來的,應該很清楚心理問題有多麼難克服吧?”
他當然清楚,而且不像其他老師比他們大很多,很多事情溝通起來并沒有什麼代溝。
見鄭茂看了看表,似乎要轉移話題,林遠楓趁他開口前見縫插針道:“是的。一中學生的放松時間很少,他們也缺乏像您這麼願意耐心聽學生傾訴且通情達理的老師,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不太正能量的事情發生,絕大部分都是心理健康出了問題。”
“嗯……”鄭茂臉上浮起一抹笑意,他面前的二人讓他想到了當年與朋友因為被年級組誤以為在“早戀”而在衆多老師面前據理力争、自證清白的場景,他緩慢地拍了幾個巴掌,道,“口才不錯,說的也都在理,但今天我不是來找你們大談特談身心健康問題的。”
林遠楓也覺得跑了題,說道:“遲到是我們不對,原因也解釋過了,該受的懲罰我們都接受,除此以外還有别的問題嗎?”
“有——”
正當鄭茂要接着說的時候,門口有位學生敲了敲門,喊了聲“報告”便走道他們旁邊,說:“老師,董老師讓我來叫林遠楓和蘇然回去上課。”
“這節物理課是吧?行,你們先去上課,有空再聊。”
三人一同離開辦公室,都不知道鄭茂為什麼會用“聊”這個字。
沈亞清撞了撞林遠楓的肩膀,小聲道:“怎麼回事兒?”
林遠楓:“遲到,挨訓。”
沈亞清:“不至于這麼久吧?你們是不是還幹了别的?”
林遠楓:“不知道。”
他們走後,鄭茂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條,上面還有一些數學的演算草稿,很明顯是為了傳話而臨時從草稿紙上撕下來的。
他翹起二郎腿,兩根手指夾着那一片薄薄的紙張,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暗暗地笑着看上去像個玩世不恭的社會青年。
辦公室裡另一位較為年輕的男老師與鄭茂私交不錯,少見他有這副散漫的樣子,問候道:“鄭老師,看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