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夢紫的眼睛瞬間亮如星辰,狐狸耳朵興奮地豎起:“阿京,我們偷偷溜出去好不好?”她轉身時,淡紫紗裙掃過案幾,未繡完的蘭草絹帕飄落,正巧蓋住了納蘭京袖中露出一角的詩會請柬。燭火突然搖曳,将她鬓邊晃動的紫水晶墜子映得流光溢彩,“我還沒見過野蘭在晨霧裡開花的樣子......”
納蘭京望着她眼底毫不掩飾的期待,喉間泛起苦澀。父親書房緊鎖的檀木匣裡,榮國公府的婚書正在暗格裡沉睡,而此刻醉夢紫溫熱的掌心正覆在他手背上,帶着繡針留下的微顫。他反握住那隻手,将她鬓邊散落的發絲别到耳後:“好,我讓小厮備上暖爐和桂花釀。”
窗外傳來九妹醉夢泠哼着童謠走過的聲音,竹制鯉魚燈籠的光影在窗紙上晃過。醉夢紫突然輕笑出聲,狐狸尾巴卷住他的手腕:“若是被阿爹發現,就說是八妹綁了我們去的。”她湊近時,發間蘭草的清芬混着女兒家的溫香撲面而來,讓納蘭京幾乎忘記了即将到來的詩會,以及詩會背後暗藏的風暴。
更鼓聲遙遙傳來時,醉夢紫已換了身便于行動的丁香紫勁裝,腰間束着繡滿銀線狐紋的軟綢,發間簪着的蘭草被換成了小巧的銀質狐形發钗。她對着銅鏡轉了個圈,狐狸尾巴得意地翹起:“怎麼樣?這下翻牆可不會被勾住啦。”
納蘭京倚在門框上,看着燭火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磚牆上,玄色夜行衣勾勒出挺拔身形,袖中藏着的短刃泛着冷光。他故意皺眉:“堂堂狐族美人,竟要做這翻牆越戶的勾當。”話雖如此,卻已上前替她将散落的發絲仔細束好,指尖擦過她耳後絨毛時,感受到細微的戰栗。
窗外忽然傳來石子輕叩窗棂的聲響。醉夢紫眼睛一亮,飛快吹滅燭火。月光透過竹簾縫隙傾瀉而入,在她淡紫色的衣擺上流淌,宛如籠罩着一層薄霧。她小心翼翼推開窗,隻見八妹醉夢熙蹲在牆頭上,白色披風在夜風裡獵獵作響,手中還拎着兩壺酒:“磨蹭什麼!再不走,天亮可采不到帶露水的蘭草了!”
三人悄無聲息地翻過院牆,踏過沾滿夜露的青石闆路。醉夢紫的狐狸耳朵始終豎着,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動靜,卻仍不忘轉頭沖納蘭京笑:“你瞧,這比悶在書房有意思多了!”她發間的銀狐钗随着奔跑輕輕晃動,在月光下劃出細碎的銀光。
行至城西小巷,忽有黑影從屋頂掠過。醉夢熙立刻拔刀出鞘,卻見黑影落地後露出熟悉的面孔——是五姐醉夢紅,懷裡還抱着她家那隻橘貓。“聽說去西山?”醉夢紅眨了眨眼,紅色勁裝下藏着幾包油紙包,“我順了二姐新烤的桂花糕,路上吃。”
衆人忍不住笑出聲。納蘭京望着醉夢紫笑彎的眉眼,心中某處柔軟被輕輕觸碰。盡管知道父親書房裡那封婚書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但此刻聽着她歡快的笑聲,看着月光下她耳尖晃動的絨毛,隻覺得這偷來的時光,比任何珍寶都珍貴。夜風裹着遠處的蘭草清香拂來,将一行人的身影,漸漸融入江南朦胧的夜色中。
五更天的梆子聲驚起巷口野犬時,一行人已出了宛城西門。薄霧如輕紗籠罩着青石闆路,醉夢紫的靴子踩過草葉,沾了滿腳晶瑩露珠。她忽然停步,狐狸耳朵劇烈顫動——前方山坳裡,成片蘭草在晨霧中舒展腰肢,淡青色的花瓣上凝着碎鑽般的露水,清芬混着泥土氣息撲面而來。
“是素心蘭!”醉夢紫低呼一聲,裙擺掃過帶刺的藤蔓,迫不及待奔向花叢。淡紫色勁裝掠過草尖,驚起幾隻翠色蝴蝶,翅膀上的磷粉在微光中閃爍,與她發間銀狐钗交相輝映。納蘭京緊跟其後,玄色夜行衣被荊棘勾出細痕,卻渾然不覺,隻盯着她耳尖在霧霭裡若隐若現的絨毛。
“當心!”醉夢熙的警告聲未落,醉夢紫腳下突然打滑。她驚呼着向後仰去,卻撞進熟悉的懷抱。納蘭京雙臂收緊,龍涎香混着蘭草氣息萦繞鼻尖,懷裡的人耳尖通紅,狐狸尾巴不安分地纏住他手腕:“你、你倒是早說有露水......”
五姐醉夢紅倚着樹輕笑,橘貓從她肩頭躍下,在蘭草間追逐流螢。“這會兒知道怕了?”她抖開帶來的錦帕鋪在地上,油紙包裡的桂花糕散發出甜香,“快來嘗嘗,二姐這次放了雙倍的蜜。”
八妹醉夢熙已經抽出長劍,在空地上舞出銀亮劍花。劍光劈開薄霧的刹那,遠處傳來清脆的馬蹄聲。醉夢紫猛地擡頭,狐狸耳朵警惕地貼向頭皮。納蘭京瞳孔微縮——那熟悉的鎏金紋馬鞍,分明是父親豢養的坐騎。
“躲起來!”他壓低聲音,将醉夢紫拽進蘭草深處。她的後背緊貼着他胸膛,能清晰感受到彼此劇烈的心跳。馬蹄聲由遠及近,在山坡上停駐。隔着搖曳的蘭草,隐約可見馬上之人玄色錦袍的衣角——正是本該在詩會上的納蘭老爺。
晨霧在蘭草間凝滞成霜,醉夢紫的狐狸尾巴死死纏住納蘭京的小臂,淡紫色衣料下的肌膚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納蘭老爺的馬鞭掃過草葉發出沙沙聲響,每一聲都像敲打在她的心口。身旁醉夢紅屏住呼吸,懷中橘貓豎起的毛擦過她泛紅的耳尖,而醉夢熙已将長劍橫在胸前,白色披風在風中繃成利刃般的弧線。
“還不出來?”蒼老的聲音穿透霧霭,驚飛樹梢栖息的白鹭。納蘭京喉結滾動,正要邁步,卻被醉夢紫反手拽住——她仰頭望着他,杏眼裡蓄着的水光快要漫出來,耳尖卻倔強地挺立:“别去。”尾音帶着狐族特有的顫音,像絲線般纏住他的心神。
山坡上忽然傳來鈴铛輕響,九妹醉夢泠舉着濕漉漉的鯉魚燈籠從灌木叢鑽出,粉衣沾滿泥漿:“爹爹!我、我在找走失的錦鯉!”她身後跟着同樣狼狽的三姐醉夢艾,綠色裙擺上還挂着水草。醉合德先生背着雙手從樹後轉出,竹杖點地發出笃笃聲響:“好個找錦鯉,倒把我園子裡的蘭草踩壞大半。”
納蘭老爺的目光掃過衆人藏在身後的桂花糕與長劍,最終落在納蘭京攥着醉夢紫的手上。玄色錦袍下的手指捏緊缰繩,鎏金馬鞍在霧中泛着冷光:“納蘭家的馬車停在驿館,三日後詩會......”他故意拖長尾音,看着醉夢紫的狐狸尾巴因緊張而微微發抖,“聽說榮國公府三小姐擅畫蘭草。”
醉夢紫突然掙開納蘭京的手,淡紫色勁裝掠過帶露的蘭草,發間銀狐钗折射出冷芒:“先生若想看蘭草,”她指尖撫過花瓣上的露珠,“我醉府後院的素心蘭,可比詩會上的紙墨畫鮮活百倍。”狐狸耳朵随着話語晃動,尾尖卻悄悄勾住納蘭京的小指頭,傳遞着細微的戰栗。
山風掠過竹簾般的蘭草,将清芬揉碎在薄霧裡。納蘭老爺的馬忽然嘶鳴一聲,前蹄揚起的泥土濺在醉夢紫裙角。她卻紋絲不動,隻是盯着對方腰間懸挂的婚書封皮——那燙金的“納蘭氏”三字,在晨霧中忽明忽暗,像懸在頭頂的利劍。而納蘭京反手扣住她冰涼的手,在父親沉如雷霆的目光下,将她耳後一縷被露水打濕的發絲别到耳後。
山間的霧氣突然翻湧起來,将蘭草田籠成一片朦胧的青紗帳。醉夢紫耳尖一動,察覺到納蘭京握住她的手微微發顫,那隻素來握筆穩如磐石的手,此刻竟滲出細密的冷汗。她悄悄将尾巴又纏緊了些,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别怕,有我呢。”
納蘭老爺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衆人,最後定格在醉夢紫泛着水光的杏眼上:“狐女果然媚術過人,竟将我兒迷得連詩會都抛諸腦後。”他馬鞭重重一甩,驚得腳下的馬長嘶一聲,“三日後,若不見納蘭京出現在榮國公府的畫舫上......”
“父親!”納蘭京突然上前一步,玄色夜行衣在風中獵獵作響,“孩兒隻是陪醉姑娘來尋蘭草,作畫之用。”他聲音發緊,卻努力維持着鎮定,餘光瞥見醉夢熙已握緊長劍,醉夢紅懷中的橘貓炸起了毛。
醉合德先生輕咳一聲,竹杖點了點腳下濕潤的泥土:“納蘭兄,孩子們不過是貪玩。”他花白的胡須随着話語顫動,“我這後院新得了幾株墨蘭,不如移步寒舍,共品香茗?”
山間的風裹着蘭草清芬掠過,将劍拔弩張的氣氛稍稍吹散。醉夢紫松開納蘭京的手,上前福了福身,淡紫色勁裝下的裙擺如綻開的紫蓮:“納蘭老爺若不嫌棄,小女願将今日所采蘭草,盡數贈予府上。”她擡眸時眼波流轉,尾尖卻在身後不安地甩動。
納蘭老爺冷哼一聲,撥轉馬頭:“不必了。三日後詩會,望納蘭公子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馬蹄聲漸遠,驚起的塵土落在蘭草的露珠上,碎成點點渾濁。
“吓死我了!”醉夢泠一下子癱坐在地上,鯉魚燈籠滾落在一旁。醉夢紫卻仍望着馬車消失的方向,直到納蘭京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走吧,回去吧。”他的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沙啞,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被荊棘劃出的紅痕。
回程的路上,薄霧漸漸散去,晨光穿透雲層灑在衆人身上。醉夢紫望着手中幾株蔫了的蘭草,忽然輕笑出聲:“看來這些蘭草,注定是見不得光的。”她轉頭看向納蘭京,狐狸耳朵在陽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不過沒關系,我們醉府的蘭草,永遠為你而開。”
歸程的石闆路上,晨露未晞。醉夢紫攥着幾株蔫了的蘭草,淡紫色勁裝被山風掀起衣角,露出内裡繡着的銀絲狐尾在陰影中若隐若現。她偷瞄身旁沉默的納蘭京,見他眉間凝着化不開的郁結,玄色夜行衣下擺還沾着方才躲避時的草屑,突然踮腳将蘭草别在他耳後:“公子這般模樣,倒像極了偷食的小狐狸。”
納蘭京垂眸望着她強作歡顔的模樣,喉間發緊。昨夜塞進他袖中的詩會請柬此刻正硌着掌心,父親臨走時那道冰冷的眼神,如同烙鐵般灼在心頭。他伸手将她被風吹亂的發絲别到耳後,觸到她微涼的耳垂時,醉夢紫突然狡黠地咬住他指尖:“再發呆,可要錯過二姐藏在廚房的桂花蜜了。”
一行人穿過月洞門時,忽聞醉府後院傳來清脆的争執聲。醉夢熙率先沖了進去,白色勁裝帶起一陣風——隻見二姐醉夢甜舉着擀面杖,正追着偷吃糕點的小加加滿院跑,五姐醉夢紅蹲在牆角,用桂花糕逗弄着自家橘貓。見衆人歸來,醉夢甜立刻停下腳步,鬓邊的橙色絹花随着動作輕晃:“可算回來了!廚房新蒸的蟹粉包,再晚一步就被這饞貓搶光了!”
醉夢紫被拉着往廚房走時,回頭望向立在紫藤花架下的納蘭京。他的身影被晨光鍍上一層金邊,玄色衣衫在風中微微起伏,卻像座搖搖欲墜的孤山。她掙脫姐姐們的手,小跑着摘下廊下懸挂的紫水晶鈴铛,系在他腰間:“這是我十歲生辰做的,戴上它,便能聽見......”狐狸耳朵動了動,壓低聲音道,“聽見我在想你。”
暮色再度漫上湘妃竹簾時,醉夢紫歪在軟榻上,将白日采回的蘭草夾進《楚辭》書頁。淡紫绡紗裙垂落滿地,她望着燭火在青磚上投下的影子,突然輕笑出聲——那影子與納蘭京伏案寫字的輪廓,竟像極了纏繞的蘭草。窗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慌忙将書頁掩在胸口,耳尖卻早已出賣了雀躍。
“又在藏什麼寶貝?”納蘭京的聲音帶着笑意,玄色錦袍換作了家常的月白長衫,腰間紫水晶鈴铛輕輕搖晃。他在榻邊坐下,伸手抽出她懷中的書,蘭草的清芬混着墨香撲面而來,“明日我教你畫蘭,可好?”
醉夢紫倚進他懷裡,狐狸尾巴悄悄纏上他手腕:“要畫帶露珠的那種。”她頓了頓,指尖無意識摩挲着他掌心的薄繭,“就像今早,在山上......”話未說完,便被納蘭京輕輕捂住了嘴。
月光透過竹簾的縫隙灑落,在他們交疊的身影上織就細碎的銀網。廊下的蘭草在風中輕顫,清芬漫進屋内,與紫藤香纏繞成江南最綿長的溫柔。而納蘭京藏在袖中的詩會請柬,早已被攥成了皺巴巴的紙團。
第二日晌午,蟬鳴攀上湘妃竹簾。醉夢紫跪坐在案前,盯着納蘭京筆下暈開的墨團,狐狸耳朵抖了抖:“這蘭草倒像被踩扁的螃蟹。”她伸手奪過狼毫,淡紫色衣袖掃過宣紙,銀線繡的九尾狐在光影裡遊動,“看我畫株會跳舞的。”
納蘭京支着下颌輕笑,目光卻落在她耳後新生的絨毛上——昨夜月光下,他分明看見那抹淡粉因緊張微微發顫。案頭新研的墨汁泛着微光,混着窗台上蘭草的清芬,将她鬓邊的紫水晶映得愈發晶瑩。“小心。”他忽然伸手托住她手腕,“墨要滴到裙子上了。”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響。兩人探頭望去,隻見九妹醉夢泠渾身濕透,懷中鯉魚撲騰着水花,身後跟着舉着漁網的三姐醉夢艾。“七姐!”醉夢泠晃了晃手裡的魚,“這潑皮撞翻了二姐的腌菜缸!”粉衣上沾着的菜葉随着動作簌簌掉落,惹得醉夢紫笑倒在納蘭京肩頭。
笑聲驚動了廊下的醉合德先生。老夫子背着雙手踱來,竹杖點地發出笃笃聲:“納蘭公子既擅丹青,”他瞥了眼案上不成形的蘭草圖,白胡子抖了抖,“不妨替後院的蘭圃題塊匾額?”
納蘭京起身時,袖中掉出半截燒焦的詩會請柬。醉夢紫眼疾手快撿起來,指尖拂過焦黑邊緣:“這是什麼?”她故意歪頭,狐狸尾巴卷住他的玉帶,“莫不是哪個小姐的情書?”
屋内驟然寂靜,唯有蘭草在穿堂風裡輕顫。納蘭京望着她強裝不在意的眼神,喉間發緊。昨夜父親摔在他面前的婚書,此刻仿佛化作案上的墨團,濃重得化不開。“是......”他頓了頓,伸手将燒焦的紙片折成蘭草形狀,“是該燒了的東西。”
醉夢紫突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掃過他耳畔:“若有一日要燒什麼,”她将折好的紙草别在他衣襟,“記得叫上我。”狐狸尾巴輕輕拍了拍他手背,“畢竟,我這狐火,可比尋常火折子旺多了。”
院外傳來醉夢熙練劍的吆喝,混着醉夢紅逗貓的笑聲。納蘭京望着她眼底跳動的狡黠,忽然覺得,即便前方是要焚盡所有的烈火,隻要有這簇狐火相伴,也能踏出一路蘭香。
此後數日,納蘭京常以習畫為由往醉府跑。他的墨寶依舊難登大雅之堂,卻總能在宣紙上變出歪歪扭扭的狐狸形狀,逗得醉夢紫笑出眼淚。每當夕陽爬上湘妃竹簾,她便斜倚在軟榻上,看着他握着狼毫的手懸在半空,故意将蘭草的葉子畫成狐狸尾巴的模樣。
一日午後,醉夢泠舉着半塊啃過的桂花糕沖進書房,粉衣上沾着的糖霜簌簌掉落:“七姐!覓兩哥哥從汴京帶了會吐泡泡的琉璃球!”話音未落,醉夢紅抱着橘貓緊随其後,紅色裙擺掃過滿地光影:“還有二姐釀的桃花醉,說是要在湖心亭辦詩會!”
醉夢紫眼睛一亮,狐狸尾巴歡快地掃過納蘭京手背。她轉頭望向他時,鬓邊的紫水晶墜子輕輕搖晃:“去麼?”她故意壓低聲音,尾音帶着勾人的弧度,“聽說榮國公府的三小姐也會去。”
納蘭京屈指彈了彈她泛紅的耳垂,玄色錦袍袖口的金線螭紋在陽光下閃爍:“我的畫還沒練熟,怕是要給七小姐丢人。”話雖如此,卻已伸手替她整理被風吹亂的發絲,指尖觸到耳後的絨毛時,感受到她細微的戰栗。
湖心亭的詩會那日,江南的雨絲纏綿如愁。醉夢紫換上新裁的深紫色雲錦襦裙,裙擺繡着的九尾狐在雨霧中若隐若現。她撐着油紙傘立在船頭,看着納蘭京踏着雨幕而來,玄色長衫被雨水洇濕,懷裡卻死死護着一卷畫軸。
“給你的。”他将畫軸塞到她手裡,耳尖泛紅。展開的宣紙上,一株歪歪扭扭的蘭草旁,畫着隻舉着筆的小狐狸,尾巴還纏着朵雲彩。醉夢紫笑得直不起腰,狐狸耳朵在傘下歡快地晃動:“這是我見過最醜的蘭草!”
詩會過半,忽有小厮送來家書。納蘭京展開信箋的瞬間,臉色驟然蒼白。醉夢紫悄悄湊過去,瞥見信上“速歸”二字,心裡猛地一沉。她将傘往他那邊傾了傾,故意笑道:“莫不是納蘭老爺要罰你抄《蘭經》?”
納蘭京望着她強裝鎮定的模樣,喉間發緊。雨絲落在她肩頭,将淡紫色的衣料暈染得愈發柔和。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将她拽進船艙:“跟我走。”
“去哪兒?”醉夢紫被他拉着在雨巷中奔跑,發間的銀狐钗不知何時遺落,狐狸尾巴在身後揚起紫色的殘影。
“去看真正的蘭草。”納蘭京回頭望向她,眼裡有她從未見過的熾熱,“西山的野蘭開了,這次不會有人打擾。”
雨越下越大,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煙雨朦胧的江南。湖心亭的詩會依舊熱鬧,唯有案上那幅未完成的蘭草圖,被雨水暈開,化作滿紙溫柔。此後的日子裡,醉府的姐妹們常能看見,暮色中的湘妃竹簾後,七妹醉夢紫歪着頭簪蘭草,而她身旁的納蘭公子,正笨拙地描繪着這人間最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