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父親醉合德握着戒尺大步走來,青布長衫沾滿墨點,"都給我...等等,納蘭公子也在?"老學究瞥見一旁的豪門闊少,瞬間換上和藹笑容,"既然來了,不如評評這《江南風物志》的批注?"
醉夢紫看着父親将墨迹斑斑的書卷塞到納蘭京懷裡,耳尖悄悄抖了抖。少年垂眸翻閱時,發冠上的明珠輕晃,在泛黃紙頁投下晃動的光影。他忽然轉頭,目光穿過滿院喧鬧,直直撞進她眼底:"七妹方才批注到'子夜吳歌',不如..."他故意拖長尾音,"我們單獨探讨?"
庭院裡的嬉鬧聲忽然靜了一瞬,八妹醉夢熙吹了聲口哨,九妹醉夢泠"哇"地捂住眼睛,而母親已經笑眯眯地往廚房去了:"我再去蒸些糖糕!"醉夢紫漲紅着臉轉身就跑,狐尾卻不聽話地從裙擺下探出,在月光裡掃落幾片晚櫻。
醉夢紫慌不擇路地逃向書房,裙擺掠過青石階時帶起一串細碎聲響。身後傳來納蘭京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混着他刻意壓低的輕笑,像羽毛般撓得她耳尖發燙。雕花木門虛掩着,屋内燭火明明滅滅,案上攤開的《樂府詩集》還保持着她離開時的模樣,墨迹在燭火下泛着暗紅。
她剛伸手去合書卷,手腕突然被人握住。納蘭京将她輕輕抵在博古架旁,玄色錦袍上的金線雲紋幾乎要貼上她胸前的銀絲暗紋。"跑什麼?"他垂眸望着她泛紅的臉頰,桃花眼裡盛滿狡黠,"不是要與我探讨《子夜吳歌》?"
醉夢紫别過臉,卻撞進滿架古卷散發的墨香裡。那些泛黃的書頁間,似乎還殘留着她白日裡批注時的氣息。"誰...誰要與你探讨!"她掙紮着要推開他,狐尾卻不受控地纏上了他的腳踝。
納蘭京低頭看着交纏的狐尾,笑意更濃。他松開她的手腕,指尖卻順着她垂落的發絲滑到耳後:"七妹可知,你緊張時不僅耳尖會紅,尾巴還會..."話未說完,窗外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伴着八妹的驚呼聲:"覓風你站穩些!别壓着我的劍!"
兩人同時轉頭望去,隻見醉夢熙正揪着戀人的衣領,而覓風手中的長劍不偏不倚插在窗下的太湖石上。月光透過劍刃折射進屋内,在納蘭京的側臉投下冷冽的銀光。
"看來我們的二人世界要泡湯了。"納蘭京輕歎一聲,卻不見絲毫遺憾。他彎腰解開纏繞的狐尾,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弄最名貴的綢緞,"明日巳時,我在畫舫備了新到的蒙頂甘露,七妹若是帶着批注..."他故意頓住,溫熱的呼吸掃過她發燙的耳垂,"或許能嘗到江南最甜的點心。"
醉夢紫還未答話,遠處又傳來瓷器碎裂聲,夾雜着母親的嗔怪:"小加加!你又用妖力搬東西!"納蘭京笑着牽起她的手,往喧鬧處走去,掌心的溫度透過層層衣料傳來,"走吧,再不去,怕是連糖糕渣都不剩了。"
夜色漸深,西子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醉夢紫望着被納蘭京緊緊握住的手,又望向前方燈火通明的醉府,耳尖的絨毛輕輕顫動。庭院裡飄來桂花甜香,混着墨香與他身上的茶香,在江南的晚風裡釀成最溫柔的酒。
剛踏入燈火通明的前廳,醉夢紫便被一股濃郁的甜香勾住腳步。九妹醉夢泠踮着腳尖站在八仙桌旁,粉裙沾着糖霜,正小心翼翼地将新蒸的桂花糖藕碼進青瓷盤。見兩人進來,她眼睛一亮,舉着沾滿糖漿的木勺晃了晃:“七姐姐!納蘭公子!再不來,二姐就要把最糯的那節吃掉啦!”
“冤枉!”二姐醉夢甜從竈台後探出頭,橙色圍裙上濺着油星,鬓邊還别着朵沾了面粉的雞冠花,“明明是小加加偷吃了半碗豆沙餡!”話音未落,紮着羊角辮的小加加攥着半塊未成型的糕點從桌底鑽出來,白色裙角挂着蜘蛛網,“才不是!是虎妞小葵搶我的!”
正鬧得不可開交時,一聲清亮的啼鳴突然響徹廳堂。醉夢甜懷中的蘆花雞撲棱着翅膀騰空而起,雞毛紛飛間,正巧落在剛進門的大姐醉夢香肩頭。豹女身着明黃襦裙,本就冷豔的面容此刻更添幾分威嚴:“都消停些!聶郎從福州帶來的荔枝,再吵就全分給私塾的孩童們!”
納蘭京低笑着松開醉夢紫的手,上前接過聶少凱遞來的青瓷碟。碟中幾顆荔枝裹着冰碴,在燭火下泛着瑩潤的紅光。“七妹嘗嘗?”他用銀簽挑起一顆,荔枝晶瑩的汁水順着簽子滑落,“聽說這是快馬加鞭三日三夜送來的。”
醉夢紫剛要張口,忽覺裙擺被輕輕拽了拽。低頭一看,三姐醉夢艾抱着雪白的兔子蹲在腳邊,綠色裙擺上沾着草屑,兔兒紅眼睛滴溜溜轉着,爪子上還捏着片被咬得歪歪扭扭的荷葉。“七妹,”醉夢艾晃了晃荷葉,“蘇晚凝說要用這荷葉包着烤雞,可我總覺得...”
“該用新摘的!”五姐醉夢紅不知從哪冒出來,懷中的小貓爪子上還沾着墨汁,“馮郎的農場新采了鮮荷葉,又大又嫩!”她話音未落,窗外傳來“撲通”一聲悶響——顯然是農場主又在湖裡忙活。
喧鬧聲中,醉夢紫忽然感到掌心一暖。納蘭京悄悄塞來塊裹着油紙的糖糕,指腹不經意擦過她的指尖:“早留好的,還熱乎。”他望着她耳尖因慌亂而輕顫的絨毛,笑意漫到眼底,“吃完便與我去畫舫?船上新裱了《子夜吳歌》的長卷,缺個會批注的小狐狸。”
廳外,梅雨季的細雨又悄然落下,淅淅瀝瀝敲打着黛瓦。醉夢紫咬了口糖糕,甜香混着雪松香在口中散開。她望着滿屋笑鬧的家人,又瞥向身旁眉眼溫柔的少年,忽然覺得,這江南的雨,竟比往日都要溫柔幾分。
屋内喧嚷正酣,窗外雨勢忽急。細密雨簾中,八妹醉夢熙拽着覓風濕漉漉地闖進來,狼女雪白勁裝沾滿泥點,手中軟劍還滴着水。"好一場雨!"她抖落發梢水珠,目光掃過納蘭京手中的荔枝碟,"七姐,畫舫這會兒怕是泊在柳蔭下躲雨呢。"
醉夢紫耳尖輕顫,手中糖糕差點掉落。納蘭京見狀輕笑,解下玄色披風罩住她單薄的肩頭,金線雲紋垂落在她紫色裙裾上:"既如此,不如..."話未說完,六姐醉夢蘭抱着一摞書從屏風後轉出,藍色襦裙沾着墨迹,發間玉簪還别着半片被咬過的書頁。"納蘭公子來得正好!"她将《江南通志》往桌上一放,"南宮潤非說宋代雲錦産自杭州,您給評評理!"
廳堂瞬間分成幾處戰場。二姐醉夢甜舉着鍋鏟與小加加争論豆沙配比,蘆花雞撲棱着跳上八仙桌;三姐醉夢艾的白兔趁機叼走半塊糖糕,被五姐醉夢紅的小貓追得滿屋亂竄;大姐醉夢香抱臂靠在門框,冷眼瞧着聶少凱笨拙地剝荔枝。唯有父親醉合德穩坐太師椅,慢條斯理研磨:"都别吵!誰能解出《子夜吳歌》新注,明日早課免背《論語》。"
"我來!"納蘭京突然攬過醉夢紫的腰,趁她驚呼時将人輕輕放在案幾上。紫色廣袖垂落桌沿,掃過攤開的古籍,他執起她的手握住狼毫,在"長安一片月"旁落下批注:"江南月,不及卿眸三分明。"
滿堂驟然寂靜。醉夢紫耳尖燒得通紅,狐尾在披風下不安地擺動。九妹醉夢泠"哇"地捂住嘴,八妹吹了聲響亮的口哨,連埋頭啃荷葉的白兔都豎起耳朵。納蘭京卻恍若未覺,低頭時發冠明珠輕晃,在她泛紅的臉頰投下細碎光影:"七妹覺得,這批注可還入得眼?"
窗外雨打芭蕉,屋内墨香混着糖糕甜膩。醉夢紫望着他眼底化不開的溫柔,忽然想起初見時他撐着油紙傘穿過雨巷的模樣。指尖殘留的溫熱與狼毫的觸感交織,她别過臉輕哼:"油嘴滑舌..."尾音卻被母親的笑罵聲打斷:"都鬧夠了!納蘭公子留下用膳,晚飯後去西閣抄書!"
暮色在雨簾中漸漸濃稠,廳内燭火将衆人身影搖曳成斑駁的畫。醉夢紫被納蘭京半圈在案幾前,耳尖還發燙,卻見母親林秀琪系着靛藍圍裙從廚房轉出,手中銅勺敲得鐵鍋當當響:“都來搭把手!紅兒去擺碗筷,泠丫頭端甜湯——納蘭公子莫見外,醉家飯食粗陋,管飽管樂!”
五姐醉夢紅應了聲,貓兒似的眼睛狡黠一轉,突然伸手揪住醉夢紫的狐尾輕輕一拽:“七妹害羞得尾巴都僵啦!還不快給納蘭公子斟茶賠罪?”哄笑聲中,醉夢紫慌忙去搶被攥住的尾巴,卻不小心撞進納蘭京懷裡。少年穩穩托住她的腰,玄色披風下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發間雪松香與他身上的茶香纏作一團。
“都别打趣七妹了!”三姐醉夢艾抱着兔子從桌底鑽出來,綠色裙擺沾滿草屑,“晚飯後要抄書,誰借我支新毛筆?”六姐醉夢蘭聞言,立刻從袖中掏出支藍綢裹杆的筆,書頁間還夾着半塊被老鼠啃過的桂花糕:“用我的!不過南宮潤那呆子非說...”話未說完,窗外又傳來轟然巨響,八妹醉夢熙拎着濕漉漉的覓風沖進來,軟劍上還挂着半片荷葉:“馮廣坪在湖裡撈魚,把船槳甩到柳樹上了!”
醉夢紫被這陣仗逗得噗嗤笑出聲,耳尖的絨毛也跟着輕輕顫動。納蘭京垂眸望着她舒展的眉眼,指尖無意識摩挲着她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握筆留下的痕迹。“七妹的笑,倒比糖糕還甜。”他低聲說着,趁衆人不注意,從袖中摸出顆荔枝剝好,果肉晶瑩的汁水順着指縫滴落,“張嘴?”
“咳咳!”父親醉合德突然重重咳嗽一聲,手中戒尺敲得八仙桌咚咚響,“成何體統!飯後都去西閣,每人抄十遍《子夜吳歌》!納蘭公子...”老學究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難得和藹,“若不嫌簡陋,便與七妹同抄一本吧。”
廳堂瞬間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哀嚎。九妹醉夢泠抱着裝滿糖藕的青瓷盤,粉撲撲的臉頰鼓成小倉鼠:“爹爹偏心!七姐姐和納蘭公子肯定偷偷說情話!”小加加舉着半塊焦黑的糕點附和,羊角辮上還沾着蜘蛛網:“我也要和阿肆哥哥同抄!”
雨不知何時小了,檐角滴落的水珠在青石闆上敲出細碎節奏。醉夢紫望着滿室喧鬧,又瞥向身旁眉眼含笑的少年,忽然覺得,這江南的梅雨季,原是上天特意釀來浸潤心事的甜酒。當納蘭京的指尖再次覆上她握筆的手,墨迹在宣紙上暈染出溫柔的弧度,比任何詩詞都更動人。
雨霁初晴,晚風吹散最後一縷暮色。醉府西閣内,燭火搖曳着映亮滿壁書卷,案上擺着嶄新的宣紙與狼毫。醉夢紫垂眸研磨,紫色廣袖不經意掃過納蘭京的手背,惹得少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将她往懷中帶了帶:“墨要濃些,才襯得起七妹的字。”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醉夢紫耳尖一動,轉頭望去,隻見五姐醉夢紅的貓正蹲在窗棂上,綠瑩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手中的墨錠。緊接着,八妹醉夢熙的腦袋從屋檐探出來,白色勁裝沾滿青苔:“七姐!我們來瞧瞧......”話未說完,整個人“撲通”摔進屋内,正巧壓在趕來湊熱鬧的小加加身上。
“都鬧什麼!”父親醉合德的戒尺重重拍在門框上,驚得滿室寂靜。老學究瞪着這群不成體統的孩子,鏡片後的目光卻透着無奈,“抄不完不許睡!”他轉身離去時,衣角還沾着半片被雨水打濕的桂花。
屋内重新安靜下來,唯有筆尖劃過宣紙的沙沙聲。醉夢紫偷偷瞥向身旁的納蘭京,見他專注地書寫着,玄色錦袍上的金線雲紋随着動作若隐若現。燭光在他睫毛下投出小片陰影,倒顯得那雙桃花眼愈發溫柔。“在看我?”少年忽然開口,筆下卻未停,“七妹這般分心,可是要被罰多抄十遍。”
醉夢紫臉頰發燙,慌忙低頭,卻不小心将墨汁滴在宣紙上。她正懊惱時,納蘭京已經取過另一張紙覆在上面,帶着笑意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無妨,就當是給《子夜吳歌》添朵墨梅。”他握着她的手重新提筆,溫熱的掌心将她整隻手包裹住,“看,這樣寫‘長安一片月’,更有韻味。”
窗外,一輪彎月悄悄爬上柳梢,将清輝灑進西閣。遠處傳來母親催促就寝的喊聲,夾雜着二姐醉夢甜哼唱的小調。醉夢紫望着紙上兩人交疊的字迹,耳尖的絨毛輕輕顫動。她忽然覺得,這江南的夜,連同那些未說出口的心事,都被墨香釀成了最甜的夢。
西閣外的玉蘭花在月光下舒展花瓣,将清淺香氣送入窗隙。醉夢紫任由納蘭京握着自己的手,狼毫筆尖在宣紙上勾勒出"長安一片月"的韻腳,墨色在兩人交疊的指影下泛着溫潤的光。忽有夜露凝成的水珠從檐角墜落,驚得窗台上的小貓"喵"地叫了一聲,爪子扒拉着窗紙,在燭火中投下晃動的影。
"你瞧,"納蘭京忽然停筆,指尖輕點她方才寫歪的"安"字,"這裡多了個墨點,倒像極了你耳尖的絨毛。"他側過臉時,發冠上的明珠擦過她鬓邊碎發,語氣裡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前幾日在畫舫上,你說狐族的墨點能引來流螢,可還記得?"
醉夢紫耳尖霎時發燙,想起三日前雨夜,自己酒後胡謅說狐火能點燃墨香,引得他笑了整整一夜。她想抽回手,狐尾卻在桌下悄悄纏上他的腳踝,毛茸茸的觸感讓納蘭京低頭輕笑,順勢用靴尖輕輕蹭了蹭那團軟絨:"小狐狸又在耍賴。"
話音未落,門闆"吱呀"一聲被推開。九妹醉夢泠抱着個青瓷罐探進頭,粉裙上沾着星點糖霜:"七姐姐,納蘭公子,母親讓送些冰鎮綠豆沙..."她忽然瞪大眼睛,看着桌下交纏的狐尾與靴尖,"呀!尾巴又打結了!"
"小孩子家家别亂看!"醉夢紫慌忙抽回尾巴,卻不小心帶翻了硯台。墨汁濺在納蘭京玄色錦袍上,暈開一小團深色痕迹。她驚得捂住嘴,隻見少年非但不惱,反而捏起她沾了墨的指尖,在自己手背上輕輕畫了隻歪歪扭扭的小狐狸:"這樣,便算兩不相欠了。"
窗外傳來八妹醉夢熙的呼哨聲,夾雜着覓風調試琴弦的铮鳴。醉夢泠放下綠豆沙,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掏出塊油紙包:"對了!這是二姐新做的蓮蓉餅,說給你們抄書墊肚子。"她剛轉身,又探回腦袋狡黠一笑,"不過要快些吃哦,小加加和虎妞正盯着呢。"
夜風裹着蓮蓉甜香漫過書案,醉夢紫望着納蘭京手背上的墨色狐影,又看看他錦袍上的墨漬,忽然"噗嗤"笑出聲。少年挑眉看她,桃花眼裡映着燭火與月光:"笑什麼?"她搖搖頭,拈起塊蓮蓉餅塞進他嘴裡,指尖觸到他溫熱的唇瓣,心跳如鼓:"沒什麼...隻是覺得,這江南的月,确實比長安的圓。"
納蘭京含着蓮蓉餅輕笑,伸手替她拂去鼻尖的墨點。滿室墨香與甜膩交織,窗外流螢忽明忽暗,将兩人交疊的身影與未寫完的《子夜吳歌》,都釀成了江南梅雨季裡最綿長的夢。
蓮蓉餅的甜香還在齒間萦繞,西閣外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伴着小加加的驚呼聲:"我的豆沙包!"醉夢紫與納蘭京對視一眼,同時起身往門外望去。隻見月光下,虎妞小葵正騎在二寶身上,兩人滾作一團,不遠處散落着被踩扁的糕點和打翻的豆沙碗。
"又在搶食!"二姐醉夢甜舉着鍋鏟沖過來,橙色圍裙上還沾着面粉,"今晚誰都别想再吃甜食!"她話音未落,五姐醉夢紅的貓突然竄上屋檐,嘴裡叼着半塊蓮蓉餅,惹得醉夢泠跺着腳喊:"那是給七姐姐的!"
喧鬧聲中,父親醉合德舉着戒尺從回廊轉出來,青布長衫下擺沾着墨漬:"成何體統!明日晨起,所有人..."老學究話未說完,母親林秀琪端着新煮的桂花茶走來,鬓邊别着朵晚開的玉蘭花:"行了行了,大晚上的嚷什麼。納蘭公子,嘗嘗我新制的茶點?"
納蘭京笑着接過茶盞,目光卻始終落在醉夢紫身上。她正蹲在地上幫小加加收拾殘局,紫色裙擺掃過滿地月光,耳尖的絨毛随着夜風輕輕顫動。少年忽然覺得,這看似混亂的場景,竟比家中珍藏的《江南百景圖》還要動人。
此後的日子裡,這樣的喧鬧成了醉府的常态。有時是三姐醉夢艾的兔子啃壞了六姐的書卷,有時是八妹醉夢熙與覓風在演武場切磋,刀劍聲驚飛了滿院的白鴿。而納蘭京總會在這時出現,或替醉夢紫擋住飛濺的泥點,或悄悄塞給她剛從京城運來的蜜餞。
某個尋常的午後,醉夢紫正在西閣批注《江南歲時記》,忽然聽見窗外傳來熟悉的馬蹄聲。她掀起珠簾望去,隻見納蘭京騎着白馬立在垂花門外,懷中抱着個竹編的小筐,筐裡探出幾隻毛茸茸的小狐狸腦袋:"郊外獵戶送來的,說是與你有緣。"
夕陽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小狐狸們叽叽喳喳地跑向醉夢紅的貓,吓得貓兒炸着毛竄上樹。醉夢紫望着滿院追逐的小動物,又看看身旁笑得溫柔的少年,忽然覺得,所謂歲月靜好,大抵就是這般模樣——案前有讀不完的書卷,身邊有訴不盡的柔情,還有一大家子吵吵鬧鬧的煙火氣,在江南的煙雨中,釀成最甜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