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些。”大風扶住她的肩膀,笑得眉眼彎彎,“想學的話,我幫你記着招式,回去慢慢琢磨。”他頓了頓,從袖袋裡摸出個小本子,“我把方才女師父出鞭的角度都畫下來了。”
醉夢熙接過本子翻開,見上面用炭筆勾勒着幾個利落的動作,旁邊還注着“鞭花需借腕力”“回卷時腰要擰”等小字,字迹雖算不上工整,卻透着一股認真勁兒。她想起自己繡帕子時的笨拙,又看看大風畫的招式圖,忽然覺得他們倆倒像是互補的——他懂她舞刀弄槍的熱血,她也懂他藏在草藥香裡的細膩。
“大風,”她忽然開口,把咬了一半的燒餅遞給他,“等我把帕子繡完,你教我在上面繡九節鞭好不好?”
大風接過燒餅,指尖觸到她留下的齒印,臉頰微微一紅,卻爽快地答應:“好啊,不過你得先教我耍槍,上次你使的那個‘狼躍三疊浪’,我總學不會。”
旁邊的女師父恰好收鞭謝幕,人群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醉夢熙看着陽光下少年明亮的眼睛,忽然覺得這江湖未必非要去遠方闖蕩——眼前有懂她槍術的人,有能把她歪扭繡圖補成蝴蝶的手,有可以一起看耍把式、吃蟹殼黃的清晨,或許就是最實在的俠女夢。
她摸了摸袖袋裡那方帶着花瓣香的帕子,又看了看大風手裡的招式圖,忽然笑出聲來。路過的七姐醉夢紫打趣道:“八妹這是看了耍把式,連牙都笑掉了?”
醉夢熙不理她,隻拽着大風往湖邊走:“走走走,去試鞭去!順便看看你繡的蝴蝶會不會被我的槍風震飛!”
晨風卷起她月白的衣袂,像一隻展翅欲飛的白狼。大風跟在她身後,手裡的燒餅還冒着熱氣,袖袋裡的帕子随着步伐輕輕晃動,上面的練武小人與銀蝶在晨光中相映成趣——那是一個狼女笨拙卻滾燙的心意,也是一個少年用金箔與溫柔,為她繡出的江湖一角。而屬于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在這盛世江南的煙雨中,在每一個舞刀弄槍與穿針引線交織的日常裡。
兩人來到湖邊柳樹下,醉夢熙按捺不住,抽出梨花槍便要模仿女師父的鞭法。月白勁裝在晨風中翻飛,槍尖挽出的銀花卻總帶着槍術的剛猛,不像鞭那樣柔韌。大風坐在青石上看她,膝頭攤開那本畫着鞭法的小本子,時不時擡頭喊:“八妹,手腕再松些!方才女師父甩鞭時,手肘是畫圓的!”
醉夢熙“嘿”一聲,槍尖猛地刺向湖面,驚起一群紅鯉。水花濺濕了她的褲腳,她卻不在意,抹了把臉上的水珠道:“這槍和鞭終究不一樣,等我求爹給我打條九節鞭來!”說着便把槍往地上一插,坐到大風身邊,瞥見他袖口露出的帕角——正是她那方繡着歪扭小人的帕子,被他當汗巾系在了手腕上。
“你怎麼把帕子系這兒?”她伸手去搶,指尖觸到他腕間的薄繭,“不怕被槍尖勾壞了?”
大風反手握住她的手,帕子上的銀蝶擦過她手背:“勾壞了就再繡一個。”他頓了頓,從袖袋裡摸出個油紙包,裡面是曬幹的薔薇花瓣,“昨日看你拿花瓣染帕子,我想着磨成粉能當顔料,以後你想繡什麼顔色,我都給你調。”
醉夢熙看着他掌心的粉白花瓣,忽然想起昨夜他在窗下拾帕子時的模樣。湖風卷着柳絲拂過她發間,她忽然湊近他耳邊:“大風,其實……我那帕子上的小人,不是我平時練槍的樣子。”
“嗯?”大風偏頭看她,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陰影。
“是……是上次你在藥田幫我包紮傷口時,我偷偷看你,心裡想畫的樣子。”她聲音越來越低,月白臉膛紅得像天邊的朝霞,“本來想繡你給我塗藥的樣子,可怎麼都繡不像,才改成了練武圖……”
話音未落,忽然聽見樹後傳來“噗嗤”笑聲。兩人猛地回頭,見九妹醉夢泠躲在柳樹後,粉紅色魚尾裙沾着草屑:“八姐羞不羞?還說要當俠女呢,原來偷偷繡心上人!”
醉夢熙“呀”一聲跳起來,想追上去打她,卻被大風拉住。少年眼裡的笑意濃得化不開,他輕輕展開手腕上的帕子,指着那個歪扭的小人:“我就說嘛,這小人的眼神怎麼總像在看右邊——原來是在看我。”
醉夢熙跺腳嗔道:“都怪你!害我被九妹笑話!”
大風卻站起身,把帕子重新系回腕間,藏青布衫的袖口與月白帕角相襯,竟有種說不出的和諧。他從腰間解下個小布袋,裡面裝着半塊沒吃完的蟹殼黃:“九妹說餓了,我去給她買糖糕,你在這兒練槍,等我回來教你‘鞭槍合一’的 trick。”
看着大風跑遠的背影,醉夢熙靠在梨樹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槍柄上的狼頭雕花。湖面上波光粼粼,映着她月白的身影,忽然覺得這江湖夢原不必去遠方尋覓——當她舞槍時,有人在旁畫招式圖;當她繡帕時,有人用金箔補蝴蝶;當她害羞時,有人笑着替她解圍。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握槍的手,又想起帕子上那些歪扭卻溫暖的針腳,忽然拔出槍來,對着湖面大聲喊道:“大風!等你回來,我教你狼女的獨門槍術!”
遠處傳來少年清朗的回應,混着蟬鳴與荷香,飄向盛世江南的深處。而那方系在他腕間的素白绫帕,正随着他的步伐輕輕晃動,上面的練武小人與銀蝶,在陽光下閃着細碎的光——那是一個狼女用笨拙針線繡出的溫柔江湖,也是屬于她和大風,最平凡卻最真切的煙火日常。
大風去買糖糕的當兒,醉夢熙蹲在湖邊撥弄水花,梨花槍斜靠在柳樹上,槍頭紅纓随波晃動。她盯着水面倒影,見自己月白勁裝上的銀狼頭刺繡被陽光照得發亮,忽然想起第一次穿這身衣服練槍時,大風躲在假山後偷看,被她發現時臉紅得像熟透的楊梅。
“在想什麼?”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醉夢熙回頭,見四姐醉夢青提着竹籃走來,青色襦裙下擺沾着青苔——她剛從後山采藥回來,發間還别着朵淡紫色的鸢尾。
“沒什麼。”醉夢熙慌忙低頭,指尖攪得湖水泛起漣漪。醉夢青卻一眼瞥見她袖口露出的銀線:“是在想大風吧?方才我路過市集,見他正跟糖糕攤老闆讨價還價,說要多撒些芝麻,給某位愛吃香的‘小狼崽’。”
醉夢熙臉頰一熱,抓起湖邊石子就想扔過去,卻被醉夢青輕巧避開。四姐在她身邊坐下,竹籃裡的艾草散發出清苦氣息:“娘讓我來叫你回去吃飯,說你爹今日從鎮上帶了新打的鐵砂,要給你練‘鐵砂掌’。”
“真的?”醉夢熙眼睛一亮,立刻跳起來去拿槍,“那快走!我正愁沒新玩意兒練手呢!”
兩人剛走到月洞門,就見大風氣喘籲籲地跑來,手裡油紙包着的糖糕還冒着熱氣,另一隻手卻拎着條亮銀色的鍊子——九節鞭!鞭梢紅纓比女師父的更豔,在陽光下像團跳動的火焰。
“你哪來的鞭子?”醉夢熙驚得瞪大眼,月白袖口的狼頭刺繡幾乎要随着她的動作撲出來。
大風把糖糕和鞭子一起塞進她懷裡,額角汗珠滴在藏青布衫上:“跟鐵匠鋪王大叔賒的,說好了用三個月的草藥抵。”他看着醉夢熙發亮的眼睛,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看你喜歡,就……”
“太好了!”醉夢熙不等他說完,就抽出鞭子甩了個鞭花,“啪”的一聲脆響驚飛了樹上的麻雀。她興奮地在院子裡舞起來,月白衣袂與銀鞭交相輝映,雖動作還有些生澀,卻透着狼崽般的狠勁與靈動。
大風靠在廊柱上看她,手裡還捏着沒送出去的糖糕。陽光透過葡萄架灑在他身上,給藏青布衫鍍上金邊,腕間那方素白绫帕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晃動,帕子上的銀蝶仿佛要振翅飛出。
“大風!”醉夢熙忽然收鞭停步,跑到他面前,鞭子紅纓掃過他手背,“你看!這樣是不是更像俠女了?”
少年低頭,看見她鼻尖沁着細汗,月白臉上沾着幾點草屑,眼裡卻亮得像落滿了星星。他伸手替她拂去草屑,指尖觸到她溫熱的臉頰:“嗯,像極了。”
醉夢熙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把鞭子往臂彎裡一夾,抓起糖糕就咬了一大口,芝麻餡燙得她直呵氣,卻還是笑得眉眼彎彎:“等我練熟了,就用這鞭子給你繡帕子!保證比那隻蝴蝶還威風!”
大風聞言笑出聲,從袖袋裡摸出個小瓷瓶:“先把這個塗上,方才甩鞭時不小心劃到了。”瓷瓶裡是新采的金瘡藥,帶着薄荷與薔薇的混合香氣。
醉夢熙乖乖伸出手,看着少年低頭替她塗藥的側臉,忽然覺得這方小小的院落,這根嶄新的九節鞭,還有腕間晃動的素白绫帕,早已構成了她心中最向往的江湖——沒有打打殺殺的血腥,卻有比俠女夢更溫暖的牽挂。
遠處傳來母親林秀琪的呼喚,伴着大姐醉夢香訓練獵豹的呼喝聲、三姐醉夢艾搗藥的臼杵聲,還有九妹醉夢泠在荷塘裡戲水的笑聲。醉夢熙嚼着香甜的糖糕,看大風小心翼翼地把她的鞭子挂在廊下,銀鍊與銅鈴碰撞出清脆的聲響,忽然覺得這平凡瑣碎的日常,原是比闖蕩江湖更難得的俠骨柔情。
她低頭看自己塗了藥的手指,又望了望腕間随風輕擺的帕角,忽然抓起鞭子,對着夕陽揚起——銀鞭在暮色裡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紅纓如火焰般燃燒,仿佛要将這江南的溫柔暮色,都繡進她與大風的煙火歲月裡。而屬于他們的故事,就在這鞭影與帕角的晃動中,悄然續寫着下一頁的江湖與溫柔。
暮色浸染西子湖時,醉夢熙纏着大風在廊下教她鞭法。新得的九節鞭在她手中尚顯生疏,銀鍊甩出去時總打在青石闆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大風站在她身後,手把手糾正她的腕力,藏青布衫的氣息混着草藥香,将她整個人裹在裡面。
“手腕再轉半分,對,像這樣——”他的聲音落在她耳畔,驚得她手一抖,鞭梢差點勾住葡萄架。醉夢熙回頭瞪他,卻撞進他含笑的眼眸裡,月白臉膛“騰”地紅了,慌忙掙開他的手:“我自己來!”
她賭氣般甩開鞭子,卻因用力過猛險些摔倒。大風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指腹觸到月白勁裝下柔韌的腰線。兩人皆是一僵,恰好被端着晚飯出來的五姐醉夢紅撞見。她穿着绯紅襦裙,像團火焰般晃到廊下,指尖繞着腰間的貓爪鈴铛:“喲,八妹這鞭法沒學會,倒先學會‘美人跌’了?”
“五姐!”醉夢熙又羞又氣,抓起鞭子就想追,卻被大風按住。少年接過她手裡的鞭子,利落地甩了個鞭花,銀鍊在空中劃出流暢的弧線,驚得梁上燕子撲棱棱飛起:“五姐别逗她了,她剛學呢。”
醉夢紅撇撇嘴,把食盒往石桌上一放:“爹娘叫你們吃飯,再磨蹭菜就涼了。”她說着,目光落在大風腕間的素白绫帕上,忽然輕笑出聲,“我說八妹怎麼突然轉了性子學繡帕,原來是給心上人備的‘定情信物’——隻是這針腳嘛……”
“五姐!”醉夢熙跺着腳打斷她,卻見大風将帕子往袖裡藏了藏,認真道:“八妹繡得很好,比鎮上繡坊的都好。”
醉夢紅笑得更歡,扭着腰肢進了屋。醉夢熙看着大風認真的模樣,心裡又甜又暖,忍不住小聲問:“真的不醜嗎?”
“真的。”大風看着她,眼裡映着湖面上的碎金夕陽,“你看這小人的眼睛,雖然歪了些,卻像極了你練槍時的樣子,亮得很。”
兩人走進飯廳時,桌上已擺滿了菜肴。父親醉合德捋着胡須,指着桌邊的鐵砂袋:“熙兒,這袋鐵砂你每日練掌,日後也好防身。”母親林秀琪則給大風夾了塊糖醋魚:“大風這孩子心細,熙兒以後練兵器,少不了你照看着。”
醉夢熙扒着米飯,聽着家人的談話,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比闖蕩江湖更讓她安心。她偷偷看了眼對面的大風,見他正低頭替她挑魚刺,藏青布衫袖口露出的帕角,恰好沾了點方才練鞭時濺上的泥水。
飯後,醉夢熙搶着去洗碗,卻被大風攔住:“你手有傷,我來洗。”他卷起袖子走進廚房,露出小臂上結實的肌肉線條。醉夢熙靠在門框上看他,見他洗碗時格外仔細,連碗沿都擦得锃亮,腕間的帕子被水打濕了一角,卻依舊牢牢系在那裡。
“大風,”她忽然開口,“等我把鐵砂掌練好了,就用掌力給你繡帕子,保證針腳又快又齊!”
大風聞言笑出聲,水珠從他指尖滴落:“好,那我等着八妹的‘鐵砂繡’。”他頓了頓,又輕聲道,“其實不用那麼辛苦,你現在這樣就很好。”
夜色漸深,醉夢熙回到房間,發現梳妝台上放着個小木匣。打開一看,裡面是大風用金箔壓成的狼頭紋樣,旁邊還有張字條:“給八妹的帕子添個威風的狼頭,下次我幫你繡。”
她捏着金箔狼頭,走到窗前。月光下,大風的身影正穿過花園,腕間那方素白绫帕在夜色中微微發亮。醉夢熙忽然覺得,這方小小的帕子,早已織進了她的狼性與柔情,也織進了少年的溫柔與耐心。
她摸了摸枕頭下的銀鞘短刀,又看了看木匣裡的金箔狼頭,嘴角忍不住上揚。或許俠女夢不必去遠方追尋,當她舞鞭弄槍時,有人在旁細心指導;當她笨拙繡帕時,有人用金箔點綴心意——這平凡瑣碎的日常,便是她與大風共同譜寫的,最溫暖的江湖傳奇。而那方尚未完工的素白绫帕,正等待着她用狼崽般的執拗與愛意,繼續繡下屬于他們的,下一頁溫柔篇章。
夜深人靜時,醉夢熙再次坐到梳妝台前,月光透過窗棂在帕子上投下竹影。她攤開大風留下的金箔狼頭,指尖輕觸那片薄如蟬翼的金箔,想起白日裡他洗碗時腕間帕角沾的泥水——原來他一直把這方拙樸的帕子視若珍寶。
她取出新的素白绫帕,這次不再描摹練武小人,而是用鉛筆輕輕勾勒出大風低頭挑魚刺的側影:藏青布衫的領口、專注時微蹙的眉頭,還有袖口那截若隐若現的帕角。墨線剛落,窗外忽然傳來極輕的叩擊聲,像一片葉子拂過窗紙。
醉夢熙心頭一跳,吹滅油燈湊近窗邊。月光下,大風站在海棠樹下,手裡舉着個竹編燈籠,光透過镂空的竹紋在他臉上投下細碎的影。他見窗紙上映出她的影子,便踮腳遞上一個油紙包:“睡不着,給你烤了蜜棗。”
她接過油紙包,指尖觸到他掌心的溫度,忽然想起方才勾勒的側影。“你怎麼還沒睡?”她輕聲問,夜風吹動她的月白衣袂,像一片飄落的雲。
“想着你可能在繡帕子。”大風仰着頭,燈籠的光映得他眼睛發亮,“白天五姐笑你,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醉夢熙鼻尖一酸,搖搖頭:“沒有。隻是……覺得自己太笨了,連帕子都繡不好。”
“不笨。”大風立刻說,聲音裡帶着不容置疑的認真,“你繡的小人會讓我想起很多事。比如那次你在河邊練槍,把魚都吓跑了;還有你第一次拿到梨花槍,非要追着我演示‘猛虎下山’……”
他說着,從袖袋裡掏出那方舊帕子,上面的花瓣痕迹已淡成淺粉,銀蝶卻依舊閃亮。“你看,”他指着小人歪扭的劍穗,“這多像你上次舞鞭時甩到我臉上的紅纓。”
醉夢熙“噗嗤”笑出聲,想起白日裡練鞭的窘迫,心裡的委屈頓時散了。她看着大風腕間重新系好的帕子,忽然鼓起勇氣把新帕子遞到窗前:“那你看看這個……”
大風接過帕子,借着燈籠的光細看。月光與燈光交織在素帕上,映出他低頭挑魚刺的側影,雖然線條簡單,卻抓住了他專注時的神态。他指尖輕輕撫過墨線,忽然擡頭看她,眼裡盛滿了星光:“這是……我?”
“嗯。”醉夢熙攥緊衣角,月白臉膛在夜色中泛着紅暈,“還沒繡完,想……想加上你袖袋裡的藥瓶和帕子……”
大風沒說話,隻是把新帕子小心翼翼地疊好,和舊帕子一起放進懷裡。他擡頭時,燈籠的光晃了晃,照亮他微微泛紅的眼眶:“八妹,其實我……”
“噓!”醉夢熙忽然按住窗沿,耳尖微動,“爹娘起來喝水了,你快回去!”
大風點點頭,卻遲遲不肯走,直到看見她退回屋内,才提着燈籠慢慢離開。醉夢熙趴在窗台上,聽着他的腳步聲消失在夜色裡,忽然覺得心口被什麼東西填滿了,又暖又癢。
她重新點亮油燈,看着新帕子上的側影,忽然覺得針線不再那麼笨拙。她找出大風給的金箔狼頭,小心翼翼地貼在帕子角落,又用銀線在他袖袋處繡了個小小的藥瓶——就像他總在她練槍受傷時,第一時間掏出的那個小瓷瓶。
窗外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已是三更天。醉夢熙打了個哈欠,卻舍不得放下針線。她想着明日清晨,把這方新帕子送給大風時,他會露出怎樣的笑容;想着他或許會像珍惜舊帕子一樣,把新帕子也系在腕間,讓她繡的側影陪他走過藥田與市集。
月白的衣袂掃過梳妝台,帶起一縷淡淡的薔薇香。醉夢熙看着帕子上漸漸清晰的圖案,忽然明白:她的俠女夢從未遠離,隻是以另一種方式呈現——不是仗劍走天涯的孤勇,而是與心上人在煙火日常裡,用笨拙的針線和溫柔的心意,共同編織出的,屬于他們的江湖與溫柔。而那方素白的绫帕,正是這江湖中,最珍貴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