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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09 挽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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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妹醉夢熙自小喜舞刀弄槍,立志做闖蕩江湖的俠女,那日她于院中挽弓時姿勢有誤,戀人覓家二舅伯覓坤的大兒子大風見狀上前糾正,指尖相觸間,白衣少女耳尖微燙,院中風動,吹得檐角銅鈴輕響,似将這江湖夢與兒女情悄然纏作了一縷尋常光陰。

白衣裹身的本源狼女八妹醉夢熙,自小懷揣俠女夢舞刀弄槍,那日于庭院挽弓時架勢偏斜,戀人覓家二舅伯覓坤長子大風含笑上前,指尖輕觸她握弦的手糾正姿勢,驚得少女耳尖泛紅,檐下風鈴恰在此時叮咚作響,将江湖意氣與兒女情長融作了這日常裡的一抹溫柔。

暮春時節,西子湖畔的醉府後院浸在一片淡粉色的薔薇香裡。八妹醉夢熙立在青石磚鋪就的空場上,一身月白軟緞勁裝襯得身姿挺拔,袖口用銀線繡着狼頭暗紋,随着她張弓的動作微微起伏。她烏發松松挽了個髻,幾縷碎發垂在頰邊,眉梢眼角俱是少年人的英氣,偏生一雙杏眼又透着幾分狼族特有的狡黠。

“又在琢磨你這張鐵胎弓?”

話音未落,穿青灰色直裰的少年已從月洞門走進來。他叫大風,是覓家二舅伯覓坤的長子,額前碎發被風拂動,笑起來時眼尾有細碎的紋路,手裡還拎着剛從市集買的糖糕。醉夢熙聞言回頭,弓弦“嗡”一聲震得薔薇花瓣簌簌落了幾片,她蹙眉盯着遠處那棵老槐樹:“昨兒見城南武館的師父射柳葉箭,那姿勢才叫利落,我這手腕總使不上勁。”

她說話時手腕一沉,弓弦便歪向右側。大風将油紙包的糖糕擱在石桌上,快步上前,溫熱的指尖輕輕覆上她握弦的手背。“不是用蠻力,”他的聲音混着湖風送來的水汽,帶着江南特有的軟糯調子,“你看,食指要勾在這兒,手肘再擡高一寸——對,像這樣。”

醉夢熙隻覺他指尖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驚得渾身一僵。狼族天生體溫偏低,此刻卻覺得耳尖像被日頭曬着似的發燙,連鬓角的碎發都跟着癢起來。她偷眼瞧大風垂眸的模樣,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陰影,鼻梁高挺,唇色是自然的淡紅。忽然想起前日在斷橋邊,他替自己撿發簪時也是這般近的距離,當時自己還嫌他啰嗦,此刻卻隻聽得見自己如鼓的心跳。

“這樣……對嗎?”她聲音發虛,下意識收緊了手指。大風“嗯”了聲,指腹輕輕摩挲過她因握弓而生出薄繭的虎口:“你呀,總想着學江湖俠女,卻不知拉弓要先穩得住心神。”他忽然低笑一聲,抽回手時順道捏了捏她的耳垂,“方才這箭若射出去,怕是要把隔壁王婆家的雞吓飛。”

醉夢熙“呸”了一聲,臉頰卻紅得更透,轉身便去搶石桌上的糖糕:“就你話多!再啰嗦我拿箭射你後頸!”話音未落,一陣風過,檐角銅鈴“叮當”作響,纏在廊柱上的薔薇花枝搖曳,落下的花瓣有幾片粘在大風的發間。他望着少女手忙腳亂拆糖糕油紙的背影,眼底笑意更深,遠處西湖的畫舫傳來隐約的琵琶聲,将這片刻的光陰釀得像糖糕裡的芝麻餡般甜膩。

醉夢熙咬着糖糕,腮幫鼓得像隻偷藏糧食的小獸,眼角餘光卻瞟見大風蹲下身去撿落在青磚縫裡的薔薇花瓣。他青灰色直裰的下擺掃過地面,腕間那串由西湖石子串成的手鍊随着動作輕晃,那是去年她潛入湖底摸來的,嫌打磨麻煩便随手穿了線給他,此刻倒襯得他骨節分明的手愈發幹淨。

“喂,”她含糊着咽下糕點,故意把糖屑蹭在他肩頭,“昨兒你說要幫我尋本《射藝圖譜》,可曾問了書坊老闆?”大風起身時指尖還捏着片帶露水的花瓣,聞言挑眉:“自然問了,不過老闆說那書早被蟲蛀得隻剩半本,倒是多嘴問我,是不是哪家姑娘想效仿樊梨花挂帥?”

他話音裡的揶揄讓醉夢熙立刻瞪圓了眼,狼族特有的琥珀色瞳孔在日光下泛着微光:“樊梨花怎的?她能飛馬射箭,我便不能在這西湖邊練出個名堂來?”說着便賭氣似的重新張弓,卻因方才分神,弓弦竟“啪”地彈在小臂上,疼得她倒吸口涼氣。

“你看你,”大風眼疾手快搶過她手中的弓,從袖中摸出個白玉小瓶,“早讓你别用這新繃的弓弦,偏不聽。”他擰開瓶蓋時,清冽的藥香混着薔薇甜香彌漫開來,指尖沾了藥膏輕輕按在她泛紅的肌膚上,“這是用薄荷與金瘡藥調的,涼絲絲的便不疼了。”

醉夢熙抿着唇沒說話,隻覺得他指腹的力道極輕,像羽毛掃過心尖。她盯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想起今早母親在廚房說的話,說覓家二舅伯托了媒人來,想挑個良辰吉日給他們定親。那時她正往粥裡拌糖,聞言手一抖,糖勺險些掉進碗裡。此刻見他專注替自己上藥的模樣,狼耳在發間不安地動了動,索性扭頭去看池子裡的錦鯉,卻聽見大風忽然輕笑:“耳尖又紅了,是疼的還是羞的?”

“要你管!”她猛地回頭,卻撞進他盛滿笑意的眼底。湖風忽然轉急,将廊下的銅鈴搖得叮咚作響,驚起樹上幾隻麻雀。遠處傳來大姐醉夢香呼喚丫鬟的聲音,夾雜着二姐哼着的江南小調,而大風替她上完藥的手還停在她小臂上,指腹無意間擦過她腕間的脈搏,那急促的跳動,倒比檐角風鈴更響些。

醉夢熙猛地抽回手臂,耳尖的紅意順着脖頸往衣領裡滲,狼族特有的尾尖在月白裙擺下不安地掃了掃青石闆。她踢開腳邊一塊碎石,賭氣似的望向院牆外長滿青苔的假山,卻瞥見大風袖中滑出半卷泛黃的紙頁——正是那日她在書坊見過的《射藝圖譜》殘本,邊角還留着被蟲蛀的細孔。

“你……”她話音剛落,大風已将紙卷塞進她手裡,指腹蹭過她掌心的薄繭時故意頓了頓:“書坊老闆騙你呢,我磨了半天才從他箱底翻出來。不過這殘本缺了最後三頁,講‘鷹眼穿楊’的要訣……”他忽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畔,“不如明日我帶你去錢塘江邊,瞧瞧真正的水師如何拉弓?”

湖風卷着隔壁院落的桂花香掠過,醉夢熙捏着殘卷的手指微微發顫。她偷瞄大風腰間懸着的雙魚玉佩——那是去年上元節她用三隻野雞腿換來的,此刻正随着他的動作輕撞在青灰色直裰上。遠處忽然傳來九妹醉夢泠在水榭練箫的聲音,調子斷斷續續,倒像是在學她拉弓時的生澀模樣。

“誰要你帶!”她梗着脖子把殘卷塞進袖袋,卻沒注意到一片薔薇花瓣落在發間。大風伸手替她摘下花瓣時,指腹擦過她發燙的耳廓,忽然低笑:“方才上藥時便瞧見了,你這狼崽子的尾巴快把石闆掃出印子了。”

醉夢熙驚得差點蹦起來,尾巴立刻繃直了貼在身後。她瞪着大風眼裡狡黠的光,忽然想起今早廚房撞見母親與媒婆說話時,那婆子指着她腕間的狼牙 bracelet 說“狼女配風郎,倒是應了‘風卷狼毫’的吉兆”。此刻陽光透過薔薇花架灑在兩人之間,将他青灰色的影子與自己月白色的影子疊在一處,倒像宣紙上暈開的兩團墨色。

“明日未時三刻,斷橋邊的茶棚見。”大風忽然退後兩步,從石桌上拎起那包吃剩的糖糕,“若你敢遲到,我便把這殘本丢進西湖喂魚。”他說罷轉身便走,青灰色的衣擺被風揚起,袖口的銀線繡着隻模糊的狼頭——那是她初學刺繡時的拙作,當時他竟真的穿了半年。

醉夢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門外,才敢摸向自己發燙的臉頰。袖袋裡的殘卷硌着掌心,她忽然想起方才大風指尖的溫度,比春日西湖的水暖上三分。檐角銅鈴又響起來,纏在廊柱上的薔薇花枝被風搖得簌簌落瓣,有幾片掉在她月白色的靴面上,倒像是誰撒下的星星點點的糖霜。

醉夢熙盯着月洞門空蕩的方向,忽然想起方才大風袖口那隻歪歪扭扭的狼頭刺繡——去年她躲在繡房三天,紮破了三根手指才繡成,原以為他早嫌粗糙收了起來,不想竟一直穿着。她踢了踢腳下的碎石,狼尾在裙擺下悄悄晃了晃,卻聽見西廂房傳來二姐醉夢甜的聲音:“八妹又在擺弄你那鐵弓啦?方才母親讓你去前院摘些薔薇,說是要曬花茶呢。”

她應了聲,卻先摸向袖袋裡的《射藝圖譜》殘卷。指尖觸到蟲蛀的毛邊時,忽然想起大風說的“錢塘江水師”——去年深秋她曾在江邊見過,那些身着玄甲的兵勇挽弓時,弓弦震動的聲音竟能蓋過浪濤。此刻日頭偏西,廊下的銅鈴在夕照裡鍍上層暖金,纏在柱上的薔薇花枝被風一吹,影子便在青石闆上晃成細碎的光斑。

“發什麼呆呢?”三姐醉夢艾抱着籃剛曬好的艾草從月洞門進來,綠色襦裙上還沾着幾點草屑,“方才見大風哥從你這兒走時,手裡攥着糖糕直笑,莫不是又哄你玩了?”醉夢熙臉一熱,轉身就去夠牆上挂着的桑木弓:“他才沒那閑心,我去前院摘花了。”

穿過垂花門時,正撞見父親醉合德背着書箱從私塾回來。他青布長衫上落着幾片柳絮,見了女兒便捋須笑道:“今日在學堂聽學生念《俠客行》,倒想起你前日說要學聶隐娘——隻是練弓時莫要傷了手,你母親今早還念叨着,說覓家二舅伯托人送了些狼牙膏來,說是治跌打最管用。”

醉夢熙“嗯”了聲,低頭去絞腰間的狼牙穗子。那是用她初生時蛻下的狼牙串成的,母親說狼族女兒佩這個能辟邪。此刻穗子蹭過掌心的薄繭,她忽然想起大風替她上藥時,指腹劃過繭子時那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前院的薔薇開得正盛,粉白花瓣沾着夕陽的金粉,她伸手去摘最高處那朵時,狼耳在發間動了動——遠處錢塘江邊隐約傳來幾聲螺号,像是在應和明日的約定。

她摘下薔薇花别在發間,月白色的裙擺掃過廊下的青苔。路過廚房時,正聽見母親林秀琪對丫鬟說:“明日讓竈上炖些蓮子羹,給八妹送去斷橋邊——她那性子,怕是又要忘了用午膳。”醉夢熙貼着門框偷聽,隻覺喉間有些發緊,狼尾不自覺地掃過門闆,驚得梁上燕子撲棱棱飛走。檐角的銅鈴在暮色裡輕響,将滿院薔薇香與遠處的畫舫笙歌揉在一處,倒像是誰把江湖夢與兒女情,都熬進了這江南的尋常黃昏裡。

暮色漫進醉府時,醉夢熙正蹲在廚房竈台邊幫母親扇火。月白勁裝袖口沾了星點竈灰,狼耳在發間随着蒲扇的節奏輕輕顫動。林秀琪往砂鍋裡撒着曬幹的薔薇花瓣,忽然笑道:“方才見你往袖袋裡塞了什麼?莫不是又藏了大風哥給的糖糕?”

“娘!”醉夢熙猛地擡頭,耳尖蹭到竈膛飄出的火星,“那是……那是本舊書!”她慌忙将手探入袖袋,指尖觸到《射藝圖譜》殘卷粗糙的紙頁,想起大風說的“錢塘江邊”,心跳便如竈下柴火般噼啪亂響。窗外傳來五姐醉夢紅逗弄檐下黑貓的笑聲,那貓正抓着她紅色裙角上的流蘇打轉,倒像極了她此刻亂糟糟的心緒。

“明日去斷橋,記得把這件素色披風帶上。”林秀琪從櫥櫃裡取出件月白錦緞披風,領口用銀線繡着細密的狼牙紋,“江風刺骨,莫要學你那幾個姐姐,為了好看便不顧身子。”醉夢熙接過披風時,發現内側縫着個小布兜,裡面鼓鼓囊囊塞着包東西——倒出一看,竟是半塊風幹的鹿肉幹,還有顆用荷葉包着的青梅。

“這鹿肉幹……”她捏着那熟悉的菱形切口,想起去年冬日大風帶她去靈隐山打獵,他用佩刀割肉時偏要教她握刀手勢,結果自己反被樹枝勾破了袖口。林秀琪用圍裙擦着手,眼角笑出細紋:“大風哥今早托隔壁王婆送來的,說你練弓費力氣,得吃些耐餓的。那青梅是他自家園子裡腌的,說你愛吃酸。”

竈膛裡的柴火“啵”地爆出火星,映得醉夢熙臉頰通紅。她把鹿肉幹和青梅重新塞回布兜,狼尾在身後輕輕掃過地面的青石闆。忽然聽見前院傳來九妹醉夢泠的喊聲:“八姐!大風哥差人送了信來!”

她跌跌撞撞跑出廚房,正撞見醉夢泠舉着隻竹筒蹦跳着過來。竹筒外纏着片新鮮的蘆葦葉,拆開來看,裡面是張用炭筆寫的字條,字迹帶着江南水鄉特有的秀逸,卻在句末畫了隻歪歪扭扭的狼頭:“明日未時,我在斷橋石墩旁等你。另:你上次說想瞧的水師箭術圖譜,我托人從軍營裡借了半本。”

醉夢熙攥着字條,指腹摩挲着那隻狼頭畫,忽然想起今早大風替她糾正拉弓姿勢時,指尖觸到她掌心老繭的溫度。院外的西湖水面浮着點點燈影,遠處畫舫的琵琶聲混着漁歌飄來,檐角銅鈴在夜風中輕響,将那半塊鹿肉幹的鹹香與青梅的酸意,都揉進了這江南春夜的溫柔裡。她把字條小心塞進袖袋,狼耳在發間抖了抖——明日斷橋邊的風,怕是要帶着錢塘江水的味道,還有某人藏在蘆葦葉裡的,比糖糕更甜的心思。

夜色漸深,醉夢熙躺在雕花梨木床上,指尖反複摩挲着袖袋裡的字條。窗外的月光透過菱花窗棂,在青磚地上投下細碎的花影,廊下的銅鈴偶有一聲輕響,驚得梁上的燕子撲棱翅膀。她翻了個身,月白色的寝衣蹭過枕邊的桑木弓,弓弦發出低沉的嗡鳴,倒像是誰在耳邊輕笑。

“還沒睡?”三姐醉夢艾端着盞蓮花燈走進來,綠色的紗裙拖在地上,驚起幾隻在牆角織網的蜘蛛。她将燈盞放在妝台上,看見醉夢熙枕下露出半卷《射藝圖譜》,便抿唇笑道:“方才去前院收衣裳,見大風哥家的小厮送了個油紙包來,說是明日讓你帶着路上吃。你呀,怕是把練弓的心思都長到别處去了。”

醉夢熙猛地坐起,狼耳在發間抖了抖。油紙包就擱在妝台一角,打開來是幾個芝麻糖糕,還有用荷葉包着的糯米團子,裡面裹着細碎的鹿肉丁。她捏起塊糖糕塞進嘴裡,忽然想起去年上元節,大風帶她去逛夜市,她盯着糖畫攤子挪不動腳,結果他竟笨手笨腳地自己買了糖勺,給她澆了隻歪歪扭扭的狼頭糖畫,惹得攤主大爺直笑。

“對了,”醉夢艾替她理好被角,指尖劃過她腕間的狼牙穗子,“方才父親在書房念《吳越春秋》,說越女論劍時講究‘内實精神,外示安儀’,我瞧着倒像說你——練弓時總想着江湖俠女,卻忘了先穩得住心。”她說話時,窗外忽然掠過一道黑影,驚得醉夢熙差點從床上滾下來,仔細一看卻是大姐醉夢香的豹子寵物“閃電”,正蹲在屋脊上舔爪子。

更夫敲過三更梆子時,醉夢熙終于合眼,卻夢見自己站在錢塘江邊,大風穿着水師的玄甲替她挽弓,弓弦震動的聲音混着浪濤,震得她狼耳嗡嗡作響。忽然間場景變換,她又回到醉府後院,大風正替她糾正姿勢,指尖觸到她手背時,檐角銅鈴忽然化作漫天星子,紛紛揚揚落在兩人之間。

次日未時初刻,醉夢熙揣着油紙包和《射藝圖譜》殘卷站在斷橋上。西湖水在日頭下泛着金鱗般的光,遠處的雷峰塔披着薄紗似的雲,畫舫的笙歌随着江風飄來。她穿着母親給的月白披風,領口的狼牙紋在陽光下閃着微光,狼尾在裙擺下不安地掃着橋面的青石闆——卻見大風穿着件藏青色的勁裝,袖口繡着銀色的浪花,手裡還拎着個半舊的箭囊,正靠在石墩上沖她笑。

“等很久了?”他迎上來,發間還沾着幾片柳絮,“瞧你這狼崽子,尾巴都快把橋面掃穿了。”醉夢熙正要回嘴,卻見他從箭囊裡抽出半卷泛黃的書冊,封皮上用朱砂寫着“水師箭法要略”,邊角還留着海水浸泡的痕迹。江風忽然轉急,吹得她月白披風獵獵作響,檐角銅鈴的餘韻似乎還在耳邊,而眼前人的笑眼彎彎,映着錢塘江水,倒比她夢裡的星子更亮些。

醉夢熙攥着油紙包的手指微微發緊,狼耳在月白披風下動了動,盯着大風手中那卷《水師箭法要略》上的水痕:“這書……莫不是從錢塘江水底撈上來的?”大風挑眉将書冊塞進她手裡,指尖蹭過她掌心時故意勾了勾:“前幾日幫軍營送糧,見老教頭扔在角落,撿回來時頁子都泡發了,晾了三日夜才敢給你。”江風卷着水汽撲來,吹得他藏青色勁裝的領口獵獵作響,露出裡層淺灰色的中衣——那領口滾着的銀線,竟和她披風上的狼牙紋針腳相似。

她低頭翻看書冊,泛黃的紙頁間夾着片幹枯的蘆葦葉,某頁邊角用炭筆寫着批注:“此處‘轉腕如浪’需借力,狼族腕力強,或可試三分勁。”忽然想起昨夜夢裡他穿玄甲挽弓的模樣,耳根便熱起來,索性轉身指向遠處江面上操練的水師:“那些人站在搖晃的船頭也能中靶,莫不是腳上拴了釘子?”

大風順着她指尖望去,眼底笑意凝作碎金:“先教你站樁。”他說着便蹲下身,替她調整馬步姿勢,手掌按在她膝彎時,醉夢熙驚得狼尾差點掃到他肩頭。“水師練箭先練穩,”他的聲音混着江濤聲傳來,“你瞧那領頭的百夫長,持弓時肘尖永遠朝着江心,這叫‘借水勢定心神’。”

她依言擡肘,卻因用力過猛踉跄半步,大風伸手扶住她腰側時,兩人距離驟然拉近。醉夢熙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水汽,還有嘴角那顆若隐若現的痣,忽然想起今早母親往她披風布兜裡塞的青梅——此刻正和鹿肉幹一起硌着後腰。“喂,”她慌忙退開半步,從袖袋裡掏出顆青梅塞給他,“嘗嘗這個,我娘說……說酸的能提神。”

大風捏着青梅失笑,指腹摩挲着果殼上的絨毛:“你娘還說了什麼?”江面上忽然傳來水師放箭的破空聲,幾支羽箭精準射中遠處浮靶,驚起一群白鹭。醉夢熙望着那些箭尾在陽光下顫動的羽毛,喉間發緊:“她說……說狼族女兒的箭,要射向自己想走的路。”

話音未落,大風忽然擡手将她額前被風吹亂的碎發别到耳後,指尖擦過她發燙的耳廓:“那你想走的路,可願讓我這陣風陪你吹一程?”他說話時,身後的錢塘江水正卷着夕陽的金輝奔湧向前,遠處斷橋的遊人撐着油紙傘走過,将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醉夢熙低頭看見他手中那枚青梅,忽然想起昨夜竈膛裡爆出的火星——原來這江湖夢若要釀得甜,除了弓與箭,還需有個人,肯把自己化作風,陪你在尋常光陰裡,将俠氣與柔情都揉進江南的晨昏裡。

醉夢熙盯着江面上粼粼的金波,狼尾在月白披風下悄悄卷住了大風的褲腳。遠處水師操練的号子聲忽遠忽近,她捏着那枚青梅滾圓的果殼,忽然想起幼時在山野間追逐獵物的日子——那時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人肯站在錢塘江邊,用三分江水的溫柔,教她把江湖夢挽成弓弦上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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