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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16 系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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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夢熙指尖的木勺在釉陶罐中輕顫,琥珀色蜜糖泛起的漣漪映着大風耳尖的紅。她剛想開口,忽聽西側月洞門傳來綢緞摩擦的窸窣聲——四姐醉夢青挽着竹筐經過,青竹色襦裙掃過青苔石徑,筐裡晾着的蛇蛻在日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澤。她瞥見石桌上裹着蜜糖的野莓,柳葉眉微挑,指尖捏起顆果子時,袖口銀線繡的竹葉暗紋在風中流轉:"喲,這野莓倒像極了七妹新得的紫水晶,隻是不知滋味比不比得上何郎送的蜜餞?"

大風正低頭用帕子擦去石桌上的蜜糖,聞言手一滑,帕子掉進了竹籃。紫黑的果粒沾了粗麻布的紋理,倒像極了他前日在山林裡見過的狼崽爪印。醉夢熙見狀輕笑,伸手替他拾起帕子,卻觸到帕角繡着的狼頭紋樣——那是她去年初學女紅時的拙作,針腳歪歪扭扭,倒與"系鈴"刀柄的雕紋有幾分神似。

"四姐怎有閑情來前院?"醉夢熙将帕子塞進大風手裡,刀刃輕磕石桌邊緣,銀鈴震落了竹籃上的露珠,"莫不是又在替何郎抄書?"她說着便注意到醉夢青腕間新添的玉镯,青白色的玉料上纏着圈細金,恰如青蛇蛻下的最後一層鱗。

醉夢青指尖繞着筐裡的蛇蛻,忽然湊近低聲道:"昨兒見你爹在書房寫'俠心似鐵,繞指成柔',那墨香啊,比我泡的蛇膽酒還清苦。"她說話時,竹筐裡的蛇蛻忽然被風卷起,像道青灰色的煙掠過醉夢熙肩頭,驚得"系鈴"上的銀鈴驟然急響,與大風腰間的狼頭哨子撞出清越的和鳴。

遠處畫舫傳來三弦琴的調子,醉夢熙望着大風手忙腳亂整理帕子的模樣,忽然覺得這江南的風都帶着蜜糖的黏膩。她舀起顆裹滿糖霜的野莓,遞到他唇邊時故意挑眉:"方才說要背刀鞘?可知道俠女的刀鞘裡,除了刀還要裝些什麼?"

大風張口咬下野莓,酸甜的汁液混着蜜糖在舌尖炸開,他慌忙咽下時,卻見醉夢青在一旁掩唇而笑。青竹色衣袖拂過石桌,驚得竹籃裡的野莓都滾到了邊緣,有顆熟透的果子竟掉進了醉夢熙的靴筒,引得她足尖一縮,"系鈴"順勢出鞘半寸,刀刃映出大風錯愕的臉。

"自然是裝..."大風忽然伸手,替她取出靴筒裡的野莓,指尖觸到她腳踝時感到肌膚的微涼,"裝你愛吃的梅子糖,還有...還有替你包紮傷口的布。"他說話時,腰間的兔哨與玉佩相碰,清響混着三弦琴的尾音,驚得假山上的灰雀都撲棱着翅膀掠過湖面,爪尖帶起的水珠落在醉夢青的玉镯上,漾開圈細碎的光。

醉夢青忽然收起笑意,将竹筐往臂彎裡一挎:"前兒在藥鋪見着虎骨膏,倒适合大風弟擦那薔薇刺的傷口。"她說着便轉身離去,青竹色裙擺掃過月洞門時,恰好與來尋她們的五姐醉夢紅撞了個滿懷。朱紅色軟緞與青竹色綢緞相擦,驚起滿院紫藤花簌簌落下,有幾瓣粘在醉夢熙的月白衣襟上,倒像極了"系鈴"刀柄未幹的糖漬。

"你們倒躲在這裡享甜膩!"醉夢紅撚起顆野莓,指尖的蔻丹在紫黑果粒上留下淺紅的印,"方才見聶少凱差人送了豹皮箭囊給大姐,那皮子油光水滑的,倒讓我想起西坡的野薔薇。"她說着便朝醉夢熙使眼色,朱紅裙擺掃過石凳時,驚得橙花束裡藏着的蜜蜂都嗡嗡飛起,恰好停在大風手背上。

醉夢熙看着大風慌忙揮手趕蜜蜂的模樣,忽然覺得這江南煙雨中的瑣碎時光,遠比話本裡的刀光劍影更讓人心安。她低頭看着腕間那道淺褐色的痣,想起七姐說過狐女善用幻術,可此刻大風手背上的蜜蜂、石桌上的蜜糖、還有"系鈴"刀刃上倒映的紫藤花影,卻比任何幻境都更真實。

"其實..."醉夢熙忽然開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刀柄狼頭,"若真要闖蕩江湖,或許該先學會把狼崽的爪子收進鞘裡。"她說着便将"系鈴"輕輕插入刀鞘,銀鈴的餘響混着蜜蜂的嗡鳴,在暮春的風裡織成支不成調的歌。大風望着她月白衣衫上的紫藤花瓣,忽然笑出聲,驚得腰間的狼頭哨子與兔哨同時輕響,驚起遠處畫舫上傳來的唱詞,斷斷續續飄進滿庭甜香裡。

醉夢熙剛将“系鈴”入鞘,忽聽東側月洞門傳來木屐急叩石闆的聲響。原是九妹醉夢泠拎着濕淋淋的綢裙跑來,粉紅色襦裙下擺沾着西湖水草,發間珍珠漁飾還在往下滴水,驚得廊下晾曬的素衣都泛起水光。她望見石桌上的野莓,立刻踮腳撚起顆,珍珠耳墜晃過竹籃時,紫黑果粒上的露珠恰好滴在她腕間的魚鱗紋銀镯上。

“八姐快看!”醉夢泠晃着濕漉漉的發辮,珍珠漁飾掃過醉夢熙肩頭,“覓兩哥哥在西湖放了新紮的荷花燈,燈影裡的魚群比七姐的狐火還好看!”她說着便拽住醉夢熙的衣袖,指尖的水草碎屑蹭上月白勁裝,倒像極了“系鈴”刀鞘未幹的露水痕。

大風慌忙扶住險些被拽倒的竹籃,青灰色短打的袖口浸了蜜糖,此刻黏在籃沿竟扯下片竹篾。他望着醉夢泠發間滴落的水珠在石闆上彙成小水窪,忽然想起今早路過畫舫時,見覓兩哥哥正往荷花燈裡塞油紙包的桂花糖——那油紙的紋路,與他給醉夢熙包梅子糖的竟是同一款。

“慢些跑,仔細滑了。”醉夢熙替醉夢泠摘下頭發裡的水草,銀簪上的狼頭蹭過她濕漉漉的發梢,驚得“系鈴”上的銀鈴與大風腰間的狼頭哨子輕輕相撞。西湖的風裹着水草腥氣漫進庭院,将竹籃裡野莓的甜香、蜜糖的黏膩、橙花的清冽攪成團,倒讓假山上的青苔都似蒙了層水光。

“方才在湖邊見着虎妞小葵。”醉夢泠舔了舔指尖的莓汁,粉紅色裙擺掃過石凳時驚起群小飛蟲,“她正追着二寶跑,手裡攥着的虎頭靴比我的荷花燈還亮呢。”她說着便指向月洞門外,隻見湖面上漂着的荷花燈正晃過九曲橋,暖黃的燈影裡,隐約能看見虎妞小葵橙紅色的身影追着個青灰色小點跑,驚得蓮葉下的鯉魚都躍出水面。

大風望着湖面上的燈影,忽然想起去年中秋,他陪醉夢熙在湖邊練刀,月光映在“系鈴”刀刃上,竟比此刻的荷花燈還要亮。他無意識地摩挲着腰間的狼頭哨,指腹觸到哨口粗糙的木紋,忽然開口:“要不...咱們也去放盞燈?”

醉夢熙低頭看醉夢泠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指尖還沾着野莓的紫漬,忽然覺得這江南的雨意都化在了風裡。她想起父親書房裡挂着的《俠客行》卷軸,墨字裡的刀光劍影,終究不如眼前少女濕漉漉的發辮、少年耳尖的潮紅、還有竹籃裡漸漸蔫軟的野莓來得真切。

“放燈前先把這野莓吃完。”醉夢熙用木勺将最後幾顆果子舀進釉陶罐,蜜糖在罐底晃出琥珀色的波,“免得被五姐瞧見又要打趣。”她說着便将罐子遞給大風,指尖觸到他掌心時,忽然想起七姐說過的狐語——世間最牢固的鞘,從來不是烏木與鋼鐵,而是能盛住狼崽爪尖的溫柔。

大風接過罐子時,蜜糖順着罐沿流到他手腕,在曬成麥色的皮膚上畫出道黏亮的痕。他望着醉夢熙鬓邊重新散落的碎發,忽然笑出聲,驚得腰間的狼頭哨與兔哨同時輕響,驚起遠處畫舫上傳來的漁歌,斷斷續續飄進滿庭水汽裡。醉夢泠拽着兩人往月洞門走時,粉紅色裙擺掃過“系鈴”刀鞘,銀鈴的清響混着荷花燈的暖光,驚得竹籃裡最後顆野莓輕輕顫了顫,像在應和這江南煙雨中,比江湖更動人的尋常時光。

醉夢熙被九妹拽着往月洞門走時,月白靴底蹭到石闆上的蜜糖,險些打滑。大風慌忙扶住她的肘彎,掌心的溫度透過軟緞傳來,驚得她腕間淺褐的痣都似跳了跳。三人剛出月洞門,便見虎妞小葵追着二寶跑過九曲橋,橙色虎頭靴踩碎湖面燈影,驚得蓮葉下的紅鯉潑剌刺躍出水面,鱗片上的光映在醉夢泠濕漉漉的發辮上,竟比珍珠漁飾還要亮。

“慢些跑!”醉夢熙揚聲喊,“系鈴”随動作晃出刀鞘寸許,銀鈴震落了鬓邊紫藤花瓣。她話音未落,便見二寶忽然轉身,手裡攥着的野莓醬往虎妞臉上抹去,橙紅色衣襟頓時暈開片紫黑污漬,倒像極了醉夢熙袖口未幹的莓汁印。虎妞尖叫着跺腳,震得橋頭石獅子頸間的銅鈴都響了,清響混着畫舫傳來的三弦琴,驚得遠處放荷花燈的覓兩哥哥都回頭望。

“你瞧他們。”醉夢泠指着湖面,粉紅色裙擺掃過岸邊蘆葦,驚起群綠頭鴨。她腕間魚鱗紋銀镯碰着大風的狼頭哨,發出細碎的響,“昨兒我在湖邊練換氣,見覓兩哥哥往水草裡藏了個木匣子,莫不是給你的定情信物?”

大風正替醉夢熙理平被拽皺的衣袖,聞言手一抖,竟将她月白袖口的狼頭暗紋蹭得變了形。醉夢熙望着他忽然泛紅的耳垂,想起前日在兵器鋪,見他對着副狼齒護腕發呆,護腕内側刻着的“熙”字,比父親教她寫的還工整。她指尖無意識摩挲着“系鈴”刀柄,忽然覺得這江南的風裡,連蘆葦的氣息都帶着蜜糖的甜。

“定情信物該是刀鞘才對。”醉夢熙忽然開口,刀刃在暮色裡劃出道冷光,驚得蘆葦叢裡的青蛙撲通跳進水裡,“昨兒聽說書人講,俠女的刀鞘要能裝下江湖路,還要能...能盛住心上人摘的野莓。”她說着便從大風懷裡拿過釉陶罐,琥珀色蜜糖在罐底晃出漣漪,映着她自己月白衣衫的影子——不知何時,衣襟上竟沾了片橙花的黃,像極了大姐醉夢香的豹紋。

大風望着罐中漸少的野莓,忽然蹲下身,從靴筒裡摸出個油紙包。展開來卻是半塊幹裂的梅子糖,糖塊上還沾着細密的刀痕——那是去年她練刀累了,他用匕首削糖塊時留下的。“本來想等你練完刀再給...”他說話時,指腹蹭過糖塊裂縫,忽然把糖塞進她手裡,“如今野莓配蜜糖,這糖怕是要酸掉牙了。”

醉夢熙捏着梅子糖,粗糙的糖粒蹭着掌心,忽然想起七姐說過,狐女的幻術再美,也抵不過心上人藏在靴筒裡的糖。她剛想開口,卻見醉夢泠指着湖面驚呼:“快看!是大姐的豹皮箭囊!”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聶少凱撐着竹筏劃過燈影,黃色豹皮箭囊在筏頭晃悠,箭囊上繡的銀線豹紋,竟與醉夢香袖口的暗紋分毫不差。竹筏掠過蘆葦時,驚起的夜鹭翅膀掃過醉夢熙發梢,她忽然覺得,這江南煙雨中的瑣碎時光,遠比話本裡的刀光劍影更像江湖——這裡有狼崽的爪、蜜糖的甜、還有心上人藏在靴筒裡的酸梅子糖,每一樣都比“系鈴”刀刃更能刻進心底。

虎妞小葵的笑鬧聲從九曲橋傳來,二寶正把荷花燈扣在她頭上,橙紅色的光映着她虎頭靴上的銀鈴铛,與大風腰間的狼頭哨、“系鈴”刀鞘的銀鈴一起輕響。醉夢熙咬下口梅子糖,酸澀的滋味在舌尖炸開,卻看見大風望着她笑,眼裡的光比湖面所有荷花燈加起來還要亮。她忽然明白,或許真正的俠女江湖,從來不在遠走天涯的刀光裡,而在這能盛住野莓蜜糖、能聽見鈴铛輕響的尋常日子裡,在心上人看她時,比月光更溫柔的目光裡。

醉夢熙含着酸澀的梅子糖,忽覺袖口被輕輕拽了拽。低頭見九妹醉夢泠正指着蘆葦叢,粉紅色裙擺上的水珠滴在青石縫裡,驚起兩隻背甲泛着藍光的潮蟲。順着她指尖望去,隻見覓如蹲在岸邊系鞋帶,素蘭色裙角沾着湖泥,身旁的洛君正替她摘去發間的柳絮,兩人耳尖都泛着紅,倒像極了石桌上未吃完的野莓。

“六姐的鼠牙怕是又癢了。”醉夢泠抿嘴笑,魚鱗紋銀镯碰着“系鈴”刀鞘,發出清越的響,“昨兒我在水榭下換氣,聽見她跟南宮潤說,想把《詩經》抄在粟米紙上喂倉鼠呢。”她說着便往蘆葦深處走,驚得藏在葉下的豆娘振翅飛起,透明的翅膀擦過醉夢熙手背時,竟在皮膚上留下道水痕。

大風替醉夢熙理了理被夜鹭翅膀掃亂的發辮,指尖觸到銀簪上的狼頭雕紋,忽然想起前日在鐵匠鋪,那師傅說狼齒護腕已打好,隻等他去取。他望着醉夢熙咬着梅子糖鼓起的腮幫,忽然蹲下身,從靴筒裡摸出個蠟丸——那是他用西坡老梅樹的樹脂封的,裡面裹着片狼崽的爪尖鞘。“這個...或許比梅子糖更配你的‘系鈴’。”

醉夢熙捏着蠟丸,溫熱的樹脂蹭着掌心,忽然想起父親書房裡那幅未寫完的字——“俠骨”二字力透紙背,“柔腸”二字卻墨色淺淡。她用指甲刮開蠟丸,露出裡面淺褐色的爪鞘,與“系鈴”刀柄的狼頭雕紋竟似同出一源。遠處畫舫傳來琵琶聲,音符跌進西湖時,驚得虎妞小葵扣在頭上的荷花燈都歪了歪。

“其實我爹說,”醉夢熙忽然開口,爪鞘在指間輕顫,“真正的俠女不是刀光最快的那個,是懂得把爪子收進鞘裡的那個。”她說着便将爪鞘系在大風腰間,與狼頭哨、兔哨撞出串響,驚得蘆葦叢裡的青蛙又撲通跳了水,“就像你尋野莓時,明知薔薇有刺還要鑽進去。”

大風低頭看腰間新添的爪鞘,蠟丸的餘溫透過粗布傳來,忽然笑出聲,驚得遠處放荷花燈的覓兩哥哥都回頭望。他想起今早路過藥鋪,見虎骨膏的瓷罐上印着老虎爪印,與醉夢熙的狼爪鞘倒有幾分相似。“那我這鞘裡,”他指尖劃過爪鞘邊緣,“還能再裝你舞刀時掉的汗巾麼?”

話音未落,便聽五姐醉夢紅的笑聲從九曲橋傳來。朱紅色軟緞裙擺掃過石闆,她手裡拎着個竹網,網底竟兜着半網野莓——隻是莓子上都沾着細密的牙印,顯然是哪家鼠輩偷啃過的。“瞧瞧我在假山石縫裡尋着什麼?”醉夢紅晃着竹網,紫黑果粒撞出甜膩的香氣,“怕是六姐家的倉鼠又偷跑出來了。”

醉夢熙望着竹網裡帶牙印的野莓,忽然覺得這江南的春夜都化在了風裡。她想起七姐說過,狐女最美的幻術是讓心上人看見尋常日子裡的光,此刻大風腰間的爪鞘、醉夢紅竹網裡的莓子、還有遠處畫舫上漸弱的琵琶聲,都比任何幻境更讓人心安。她将最後半塊梅子糖塞進大風嘴裡,酸澀混着蜜糖的滋味在兩人之間漾開,驚得“系鈴”上的銀鈴與他腰間的爪鞘同時輕響,在暮春的夜裡織成支細碎的歌。

虎妞小葵的歡呼從湖邊傳來,原來二寶把荷花燈放進了水裡,橙紅色的光随波晃動,映着醉夢泠在水中嬉鬧的身影。醉夢熙望着大風眼裡倒映的燈影,忽然明白,或許真正的江湖從不在遠方,而在這能聽見鈴铛輕響、能嘗到野莓酸甜、能看見心上人笑眼的尋常日子裡,在“系鈴”刀鞘與狼爪鞘相碰的清響裡,在江南煙雨中永不落幕的瑣碎時光裡。

醉夢熙見大風含着梅子糖笑得眉眼彎彎,忽然想起竈房還煨着母親交代的茯苓湯。她轉身往月洞門走時,月白靴底碾過顆滾落的野莓,紫黑汁液滲進石闆縫,驚得牆根的苔藓都顫了顫。大風慌忙跟上,青灰色短打的褲腳掃過蘆葦,驚起的螢火蟲撞在"系鈴"刀鞘上,銀鈴輕響混着蟲翅振頻,倒像極了七姐馴養的夜光蝶。

"方才在湖邊見着小加加。"大風忽然開口,指腹蹭着腰間的狼爪鞘,"她跟劉阿肆在捆羊草,草垛裡藏着半塊沒吃完的麥餅,餅上還印着羊蹄印呢。"他說話時,竹籃裡殘存的野莓晃了晃,有顆粘在籃底的果子忽然掉出,滾到醉夢熙腳邊,恰好被路過的醉夢蘭的灰鼠叼走——六姐正蹲在假山後,往粟米紙上抄《召南·鵲巢》,紙頁邊緣還沾着倉鼠的爪印。

穿過紫藤花架時,醉夢熙忽然停步。月白衫袖被夜風揚起,她望着廊下晾曬的素色衣袂,忽然想起父親說"俠"字的篆書寫法,像極了持戈護衛的姿态。她解下"系鈴"橫在掌心,烏木刀柄的狼頭雕紋蹭過月白裙擺,驚得刀鞘鈴铛與大風腰間的爪鞘發出和鳴——這聲響竟與去年她在武館聽的晨鐘韻律相合,隻是此刻多了份蜜糖的甜。

"明早想去西坡練刀。"醉夢熙指尖劃過刀刃,月光在鋼面上流成銀溪,"聽說那裡新長了野薔薇,花刺比去年的還利。"她說着便側頭看大風,見他耳尖又泛起熟悉的紅,像極了竹籃裡最熟透的那顆野莓。

大風慌忙去摸腰間的空竹籃,指腹觸到殘留的蜜糖黏膩,忽然笑道:"那我明早多帶些虎骨膏,順便...順便給你尋些沒刺的野莓。"他話音未落,便見醉夢紫披着紫色紗衣經過,狐火在她指尖明滅,照亮了廊下晾着的狼齒護腕——護腕内側的"熙"字被夜露浸得發亮,倒比鐵匠鋪的爐火更暖。

竈房的方向傳來鍋蓋輕響,想必是二姐醉夢甜在溫粥。醉夢熙望着大風轉身去取茯苓湯的背影,青灰色短打在月光下泛着暖調,忽然覺得這江南的夜比話本裡的江湖更讓人眷戀。她将"系鈴"輕輕靠在廊柱上,銀鈴晃落的夜露滴在護腕的狼齒間,與大風靴底沾的薔薇草屑混在一起,竟在石闆上繪出幅比任何俠女圖都鮮活的畫。

虎妞小葵的哈欠聲從東廂房傳來,二寶正替她摘去頭發裡的荷花燈穗。醉夢熙接過大風遞來的茯苓湯,陶碗的溫熱透過指尖傳來,忽然想起七姐說的狐語——江湖路遠,不如守着竈台的煙火氣,看心上人替你綁好刀穗,聽他褲腳帶的草屑落在青石闆上,驚起檐角灰雀,也驚起歲月裡最尋常的溫柔。

夜風裹着西湖水汽漫過庭院,"系鈴"的銀鈴與狼齒護腕的輕響遙遙相應。醉夢熙望着大風蹲下身替她系好靴帶,指尖觸到他後頸的薄汗,忽然明白,真正的俠女闖蕩,從來不是仗劍走天涯,而是在這江南煙雨中,守着心上人遞來的青梅、竈房煨着的熱湯、還有刀鞘裡藏着的、比江湖更遼闊的尋常日子。當晨光初現時,西坡的野薔薇會帶着露水綻放,而她的"系鈴"将與他腰間的爪鞘一起,在晨風中輕響,唱着比任何俠歌都動人的、關于柴米油鹽的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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