覓如"呀"了聲,慌忙從靈貓爪下搶過襪子,素蘭色的指尖撫過破洞邊緣的齒痕,無奈地看向醉夢紅:"五姐,下次再讓妙妙咬壞他的襪子,我便用貓薄荷繡個老鼠吊在它脖子上。"醉夢紅笑得前仰後合,紅色衣擺掃過案頭的針線笸籮,将疊好的青布頭撞散了一地,其中一塊恰好滾到洛君腳邊,上面還留着他昨夜繡歪的針腳。
"說到老鼠,"醉夢紅忽然壓低聲音,朝覓如眨眨眼,"方才我看見六姐醉夢蘭往南宮潤的書箱裡塞老鼠形狀的桂花糕呢!那小子平日裡端着個架子,見了糕點眼睛都直了。"正說着,窗外傳來六姐醉夢蘭的驚呼,伴着南宮潤故作嚴肅的咳嗽聲,引得院中的薔薇花枝都跟着顫了顫。
洛君彎腰去拾散落的布頭,指尖觸到一塊柔軟的月白绫子——那是五年前他在溪邊拾到的斷線頭,如今被覓如縫成了針插,上面插滿了用過的銀針,像落了滿枝的星子。"其實..."他忽然開口,将月白绫子針插遞給覓如,"昨日在書院,先生說我臨的《蘭亭序》有了些風骨。"
覓如接過針插,素蘭色的衣袖拂過針尾,發出細微的"簌簌"聲。她想起昨夜洛君笨拙持針的模樣,想起他指尖滲出的血珠滴在襪底,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燙。"那是自然,"她别過臉去,假裝整理笸籮裡的絲線,"每日照着襪底的'洛君'二字練,還能差了不成?"
洛君的笑聲震得竹榻都在輕顫,他伸手揉了揉覓如的發頂,将那支歪了的銀箔钗重新簪好。院外傳來二姐醉夢甜喊開早飯的聲音,混着三姐醉夢艾喂兔子的"簌簌"聲。晨光徹底漫進屋子,将覓如素蘭色的衣擺與洛君湖藍色的直裰染成同一種溫潤的色澤,恰似案頭那盆虎耳草上的露珠,在朝陽裡折射出細水長流的光陰。
"走罷,"洛君牽起覓如的手,指尖劃過她掌心的針繭,"吃了早飯去後巷,我瞧着那株野蘭草該開花了。"覓如"嗯"了一聲,任由他牽着往屋外走,腳邊忽然踢到個硬物——是昨夜醉夢熙落下的糖油果子,如今已被踩成黏糊糊的一團,卻仍固執地散發着甜香,像他們打小就嵌在歲月裡的,那些磨破的布襪與補好的時光。
洛君牽着覓如走出屋子時,正撞見大姐醉夢香拎着馬鞭從月洞門進來,明黃色的豹紋披風在晨風中獵獵作響,身後跟着喘着粗氣的福州公子聶少凱。"好呀洛小子,"醉夢香挑眉一笑,馬鞭尖兒點了點他攥着覓如的手,"昨兒聶郎送我的桂花糖還沒嘗,倒先想着帶四妹去挖蘭草?"聶少凱紅着臉撓頭,腰間的玉佩晃出細碎的光,恰與醉夢香披風上的金線豹眼相映成趣。
院角的薔薇架下,三姐醉夢艾正蹲在兔籠前喂食,綠色的襦裙下擺沾着草屑,發間的翡翠兔钗随着動作輕輕晃動。"洛哥哥快來瞧!"她捧起隻雪色幼兔,兔子耳朵上系着蘇晚凝前日送的綠綢帶,"晚凝說這兔兒像我吃青梅時的模樣呢。"話音未落,那兔子忽然掙脫懷抱,箭似的竄向洛君,爪子在他湖藍色褲腿上留下道灰印。
覓如低頭替他撣灰,素蘭色的衣袖掃過兔爪印,忽然瞥見四姐醉夢青從葡萄架下經過。青蛇紋樣的披帛在晨露中泛着冷光,她正與書生何童低聲說着什麼,手中的書卷輕輕叩着石桌,驚起了盤踞在桌角的青蛇——那是她本源現形時的靈體,此刻正吐着信子,将何童掉落的墨錠圈在中間。
"呀,四姐的小青又護食了。"覓如輕笑出聲,洛君順着她的目光望去,正看見何童手忙腳亂地給青蛇喂蜜糖。遠處傳來五姐醉夢紅的笑罵,她抱着靈貓妙妙追着七妹醉夢紫跑,紫色狐裘披風上的銀鈴铛叮當作響,驚得檐下的燕巢裡撲棱棱飛出兩隻雛燕——那是二姐醉夢甜日日念叨的"燕子嚴"新築的窩。
忽然間,牆頭上又冒出八妹醉夢熙的白色身影,她單手拎着大刀,另一隻手拽着戀人大風的胳膊:"洛小子!覓如姐!瞧我新打的鐵襪子!"說着便将 pair 明光锃亮的鐵靴掼在地上,靴底還刻着歪歪扭扭的"風"字與"熙"字。大風紅着臉想搶回,卻被醉夢熙一腳踩住,白色勁裝在晨光裡劃出利落的弧線。
"快收起來!"覓如又氣又笑,素蘭色的鞋尖輕輕踢了踢鐵靴,"洛君若穿這個,走路不得像打雷似的?"洛君彎腰撿起鐵靴,觸手冰涼,卻在靴底内側摸到極細的刻痕——是隻老鼠正啃着根麥穗,旁邊歪扭地刻着"覓"字。他擡頭看向醉夢熙,隻見狼女撇着嘴轉過頭,白色發帶掃過牆角的野蘭草。
九妹醉夢泠忽然從荷花缸裡探出頭,粉紅色的魚尾在水中拍打出銀亮的水花:"四姐!洛哥哥!我聽見你們說挖蘭草啦!"她甩着濕漉漉的頭發爬上岸,發間的珍珠魚钗滴着水珠,恰好落在覓如素蘭色的裙擺上,洇出朵轉瞬即逝的水痕。"我也要去!"她拉住覓如的手,指尖還帶着湖水的微涼,"覓兩哥哥說,蘭草根泡水喝能明目呢。"
說話間,小加加牽着劉阿肆從菜畦那邊走來,白色的羊角發飾沾着菜葉,手裡捧着剛摘的帶露青菜。虎妞小葵則揪着二寶的耳朵蹦跳着跟在後面,橙色的虎頭鞋踩碎了清晨的露水,驚起一群在籬笆下啄食的小雞——那是二姐醉夢甜最寶貝的"元寶雞",此刻正撲棱着翅膀往燕子嚴的褲腿下鑽。
洛君看着院裡熙熙攘攘的景象,忽然握緊了覓如的手。晨光将兩人的影子投在青石闆上,他湖藍色的直裰與她素蘭色的襦裙交疊處,恰好映出昨夜襪底那朵蘭草的形狀。遠處傳來私塾先生的敲梆子聲,卻被三姐醉夢艾的兔子尖叫、五姐醉夢紅的靈貓叫聲、八妹醉夢熙的大刀揮舞聲攪得七零八落。
"走罷,"覓如擡頭看他,素蘭色的瞳孔裡映着初升的太陽,"再不去後巷,蘭草要被八妹的鐵靴子踩沒了。"洛君笑着點頭,任由她牽着往院門走,腳邊忽然踢到個熟悉的青布襪——是妙妙昨夜叼來的那隻,襪底破洞處被晨光穿透,竟在地上投出個圓圓的光斑,像極了他們幼時在柴房裡,從破窗紙漏進來的、被時光篩過的溫柔日光。
洛君彎腰拾起那隻被妙妙咬壞的青布襪,指腹摩挲着襪底齒痕交錯的破洞,忽然想起去年秋收時,覓如蹲在田埂邊替他補襪,素蘭色的裙擺掃過金黃的稻穗,驚起一群銜着稻粒的麻雀。此刻院門外的石闆路上,九妹醉夢泠的魚尾拍打着積水,将洛君的影子碎成晃動的光斑,而覓如正替他撣去肩頭的薔薇花瓣,指尖的溫度透過湖藍色衣料傳來,像極了燭火熨帖針腳時的暖意。
“快看!”三姐醉夢艾忽然指着籬笆外,綠色衣袖拂過沾着晨露的牽牛花。隻見六姐醉夢蘭正與南宮潤并肩走過,藍色裙角掃過路邊的野蘭草,手裡的竹籃晃出幾縷甜香——籃底墊着的月白絹帕上,擺着剛蒸好的老鼠形狀桂花糕,糕面上還用紅豆沙點了眼睛,歪歪扭扭的模樣像極了覓如本源現形時的憨态。南宮潤的書生袍角沾着片草葉,卻渾然不覺,隻顧着低頭看籃子裡的糕點,耳尖紅得比糕上的豆沙還要鮮亮。
八妹醉夢熙忽然從牆頭上躍下,白色勁裝帶起的風掀翻了洛君手裡的青布襪。“磨磨蹭蹭作甚!”她将鐵靴子往地上一磕,靴底的“覓”字刻痕在晨光裡閃了閃,“大風替我在鐵匠鋪打了新刀鞘,你們去後巷正好幫我試試刀鋒利不利——就用那些該踩的蘭草開刀!”話音未落,戀人大風扛着鋤頭從菜畦跑來,古銅色的胳膊上還沾着泥土,卻精準地接住了醉夢熙抛來的刀鞘,木鞘上用炭筆描着隻狼追老鼠的圖案,線條粗犷卻透着股憨直的親昵。
忽然間,院角的雞籠傳來“咯咯”驚叫,二姐醉夢甜拎着圍裙跑出來,橙色頭巾歪在一邊:“哪個小殺千刀的踩了我的元寶雞!”衆人循聲望去,隻見虎妞小葵正揪着二寶的耳朵往雞籠邊拽,橙色虎頭鞋上赫然印着個雞爪印。“是他!”小葵叉着腰,活像隻護崽的母虎,“他說要捉雞給九妹喂魚!”二寶縮着脖子,手裡還攥着半根沒喂出去的蚯蚓,怯生生地看向躲在洛君身後的醉夢泠。
四姐醉夢青忽然從葡萄架下起身,青色披帛拂過石桌上的書卷,驚得盤踞在硯台邊的小青蛇昂起了頭。“都别鬧了,”她的聲音帶着蛇類特有的清泠,“何郎的墨錠快被小青啃完了。”衆人望去,果然見書生何童正苦着臉,用毛筆尖輕輕撥弄蛇信子前的墨錠,青蛇卻吐着信子,将墨錠越圈越緊,墨色在晨光裡泛着幽微的光,像極了醉夢青眼底流轉的笑意。
五姐醉夢紅忽然抱着靈貓妙妙擠過來,紅色褙子上的金線貓紋蹭着覓如的素蘭衣袖。“我說四妹呀,”她用銀簪挑起青布襪上的齒痕,笑得眼波流轉,“妙妙昨兒夜裡可瞧見了——某個人躲在柴房裡,對着襪底繡了半夜的‘洛’字呢。”覓如臉頰驟紅,素蘭色的衣擺被她攥出褶皺,卻聽見洛君在旁低笑出聲,湖藍色的衣袖輕輕撞了撞她的肩頭。
更夫敲着“卯時三刻”的梆子從巷口經過,梆子聲混着隔壁私塾的讀書聲,驚起了檐下燕巢裡的雛燕。二姐醉夢甜的元寶雞終于不再驚叫,轉而啄起了小加加剛摘的青菜;三姐醉夢艾的雪兔啃着蘇晚凝新采的苜蓿,耳朵上的綠綢帶晃成了團溫柔的影子;七妹醉夢紫正纏着納蘭京講京城裡的新鮮事,紫色狐裘上的銀鈴铛随着她的動作,奏出細碎的歡歌。
洛君重新牽起覓如的手,指尖劃過她掌心那道縫補無數雙襪子磨出的淺痕。後巷的方向,野蘭草的香氣正順着風飄來,夾雜着八妹醉夢熙試刀時的呼喝、大風憨直的應和。覓如擡頭看他,素蘭色的瞳孔裡映着初升的日頭,忽然想起幼時躲在柴房裡,他把最甜的麥芽糖塞進她嘴裡,自己啃着硬麥餅的模樣——原來那些磨破的布襪、補好的針腳,還有此刻掌心相牽的溫度,早已在光陰裡織成了比任何錦緞都要細密的情絲。
“走罷,”洛君的聲音混着晨露的濕潤,“再不去,後巷的蘭草真要被八妹砍光了。”覓如“嗯”了一聲,任由他牽着往院門走,腳邊的青布襪被風卷起,恰好落在晨光裡——襪底那個新咬出的洞,正對着初升的太陽,像一枚被時光打磨過的透鏡,将所有平凡瑣碎的日常,都聚焦成了眼底心頭,那點青梅煮酒般的、溫軟綿長的光。
洛君牽着覓如踏出院門時,正見覓佳蹲在牆根下指揮李屹川搬石頭,亮黃色的蟻族工裝上沾着泥點,發間的觸角狀銀飾随着動作輕輕顫動。"洛哥哥幫我瞧瞧!"她指着新壘的蟻巢,"屹川說要給巢頂加塊青石闆,可我覺得該用你去年磨破的布襪墊底——那樣潮氣就滲不進去啦!"李屹川黝黑的臉上泛起紅暈,粗壯的胳膊撓着後腦勺,手裡的青石闆險些砸到覓如的素蘭鞋尖。
巷口的老槐樹下,覓瑤正揪着羅景珩的衣袖撒嬌,粉紅色的襦裙掃過滿地槐花。"景珩哥哥你看,"她舉起剛編好的花環,上面串着幾朵飽滿的槐花,"小加加說羊吃了槐花會脹氣,可我覺得戴在頭上剛剛好!"羅景珩無奈地笑着,替她摘下沾在發間的花瓣,腰間的玉佩晃出柔和的光,與覓瑤裙擺上繡的粉色小豬相映成趣。不遠處,覓媛正踮腳往徐懷瑾的折扇裡塞香丸,金色的猴毛紋樣披風在風裡揚起,驚得樹上的麻雀撲棱棱飛起。
後巷的野蘭草果然被踩得七零八落,八妹醉夢熙的鐵靴子陷在泥地裡,白色勁裝下擺沾着草汁。"破草!壞草!"她揮着新打大刀砍向蘭草,刀刃卻在觸及葉片時猛地頓住——刀鞘上狼追老鼠的炭筆畫被晨露暈開,狼眼與鼠眼竟歪歪扭扭地對上了焦。大風扛着鋤頭跑過來,古銅色的胳膊往她肩上一搭,鐵鋤頭的陰影恰好罩住了被砍斷的蘭草莖,斷口處滲出的汁液在陽光下閃着銀光。
"别砍了!"覓如快步上前,素蘭色的裙擺掃過濕漉漉的泥土,"再砍下去,明年連蘭草籽都沒了。"醉夢熙哼了聲收刀,白色發帶掃過洛君遞來的青布襪——那隻被妙妙咬壞的襪子此刻被卷成一團,襪底的破洞像隻委屈的眼睛。忽然間,九妹醉夢泠從排水溝裡探出頭,粉紅色的魚尾拍打着積水:"四姐!洛哥哥!我找到蘭草籽啦!"她舉起沾滿淤泥的手,掌心躺着幾粒細小的黑籽,水珠順着指縫滴落,在覓如素蘭色的裙角綻開深色的花。
六姐醉夢蘭與南宮潤不知何時跟了過來,藍色裙角沾着青苔。"慢些跑,"南宮潤伸手想扶她,卻又紅着臉縮回手,"方才在溪邊看見隻受傷的小老鼠,像極了...像極了六妹本源時的模樣。"醉夢蘭嗔怪地瞪他一眼,卻從竹籃裡拿出塊未吃完的桂花糕,掰成小塊撒在草叢裡,老鼠形狀的糕點碎屑落進蘭草根下,引來幾隻覓食的螞蟻——那是覓佳派來勘察地形的工蟻,亮黃色的身影在綠草叢中穿梭成線。
忽然間,一陣風吹過,将洛君手裡的青布襪吹得飛起。襪子在空中翻了個圈,恰好落在一叢未被砍斷的野蘭草上,襪底的破洞套住了片蘭草葉,遠遠望去,竟像極了覓如替他補襪時,不小心将蘭草紋樣繡歪的模樣。覓如"呀"了聲去撿,素蘭色的指尖觸到草葉上的露珠,冰涼的濕意順着指腹蔓延,忽然想起昨夜燭火下,洛君笨拙持針時,指尖滲出的血珠也是這般冰涼。
"你瞧,"洛君忽然指着襪底,那裡不知何時沾上了片槐花,"像不像你繡的蘭草花苞?"覓如順着他的指尖望去,白色的槐花瓣嵌在青布破洞裡,被晨露浸得半透明,果然像極了她慣常繡的含苞蘭草。遠處傳來二姐醉夢甜喊吃午飯的聲音,混着三姐醉夢艾喚兔子的輕響,還有四姐醉夢青呵斥小青蛇的清泠嗓音。
洛君接過青布襪,将槐花小心地夾在書頁裡。覓如看着他湖藍色的背影,忽然想起幼時他替自己擋住頑童的石子,白色的褂子上染出血迹,卻還笑着說"不疼"。此刻後巷的風帶着蘭草與泥土的氣息,吹起她素蘭色的發帶,發帶末端系着的桃木小老鼠輕輕晃動,那是他用第一個月的束脩錢請匠人刻的,鼠眼處嵌着兩粒細小的銀珠,在陽光下閃着溫潤的光。
"走罷,"洛君轉過身,朝她伸出手,掌心還留着昨夜縫襪時被針紮出的紅印,"二姐今日炖了蓮子羹,再不去要被八妹搶光了。"覓如"嗯"了一聲,将手放進他掌心,指尖觸到他指腹的薄繭——那是常年握筆練帖、替她擔水、幫八妹搬刀架磨出的痕迹,如今又添了道新的針孔,像枚小小的印章,蓋在他們交疊的光陰上。
兩人并肩往回走時,腳邊的青布襪又被風吹起,這一次,它滾進了覓佳新壘的蟻巢旁。幾隻亮黃色的工蟻立刻圍攏上來,觸角碰碰襪底的破洞,又碰碰沾着槐花的布面,仿佛在辨認這熟悉的、帶着主人氣息的舊物。遠處的薔薇架下,五姐醉夢紅的靈貓妙妙正蜷成毛球打盹,爪子裡還抱着半隻青布襪,襪跟處的針腳在陽光下明明滅滅,像極了覓如替洛君縫補時,那些起落有緻、溫軟綿長的光陰。
洛君牽着覓如往回走時,腳邊的青布襪忽然被覓食的麻雀叼起。鳥兒撲棱着翅膀飛向屋檐,襪底的破洞像隻眼睛,映着巷口老槐樹上新抽的嫩芽。覓佳領着蟻群追了兩步,亮黃色的工裝上沾着的槐花碎屑簌簌掉落,驚得趴在牆根的虎妞小葵打了個噴嚏,橙色虎頭鞋跺碎了一灘積水,水花濺在二寶攥着的蚯蚓上,惹來他一聲驚呼。
"看!是大姐!"九妹醉夢泠忽然指着巷口,粉紅色的魚尾在陰溝裡拍得水花四濺。隻見醉夢香騎着聶少凱牽來的斑點豹,明黃色的披風獵獵作響,馬鞭尖兒挑着串荔枝:"洛小子!四妹!聶郎從福州運來的荔枝,給你們留了最紅的!"豹子甩着尾巴蹭過洛君的褲腿,金色的豹紋在晨光裡晃得人眼花,聶少凱慌忙按住躁動的畜生,腰間玉佩與醉夢香披風上的金線豹眼撞出細碎的光。
院内忽然傳來"啪嗒"一聲,衆人循聲望去,隻見三姐醉夢艾蹲在兔籠前,綠色衣袖上沾着草汁,手裡攥着半根啃了一半的胡蘿蔔——蘇晚凝剛送來的紫皮胡蘿蔔被雪兔啃出了個歪扭的笑臉,兔耳朵上的綠綢帶松了,正耷拉着掃過籠底的苜蓿。"晚凝說..."醉夢艾紅着臉把胡蘿蔔藏到身後,"說這兔子像我見着糖糕時的模樣。"話音未落,那雪兔忽然蹦出籠子,爪子在覓如素蘭裙擺上印下道灰印。
四姐醉夢青的聲音從葡萄架下傳來,帶着蛇類特有的清泠:"都進來吃飯罷,何郎熬的墨粥快涼了。"衆人望去,隻見書生何童正小心翼翼地端着陶碗,碗沿兒爬着條小青蛇,蛇信子舔着碗裡的墨色粥湯,驚得剛走進來的五姐醉夢紅尖叫一聲,紅色褙子上的金線貓紋都跟着抖了抖。靈貓妙妙趁機從她懷裡竄出,撲向洛君腳邊的青布襪,卻被八妹醉夢熙一腳擋住。
"妙妙再敢咬襪子,"醉夢熙晃了晃新打的鐵刀,白色勁裝在光影裡劃出冷冽的弧,"我便用這刀給你剃個老鼠頭!"大風連忙按住她的手腕,古銅色的胳膊上青筋暴起,卻在觸到刀柄時紅了臉——刀鞘上狼追老鼠的炭筆畫被他偷偷描了金邊,狼眼與鼠眼之間,多了道歪歪扭扭的連心線。
六姐醉夢蘭與南宮潤走進來時,竹籃裡的桂花糕已被壓得不成形狀。"都怪他!"醉夢蘭嗔怪地瞪着南宮潤,藍色裙角掃過地上的青布襪,"非要幫我提籃子,結果被石子絆了腳。"南宮潤扶了扶歪斜的書生帽,耳尖紅得能滴出血來,袖袋裡卻悄悄掉出個紙包——裡面是他用鎮紙壓平的蘭草葉,葉面上用墨筆描着隻小老鼠,正抱着顆桂花糕啃。
飯桌上忽然響起"咕噜"聲,衆人望去,隻見覓瑤正捂着肚子傻笑,粉紅色的襦裙被撐得圓鼓鼓的。"景珩哥哥喂我吃了太多槐花糕..."她打了個飽嗝,發間的槐花簌簌掉落,惹得旁邊的小加加咯咯直笑,白色的羊角發飾撞在劉阿肆的肩膀上,兩人剛從菜畦摘來的青菜還沾着露水,卻被虎妞小葵搶過去喂了雞。
洛君忽然想起什麼,從袖袋裡摸出塊鵝卵石——就是昨日在學堂畫的那隻小老鼠。石面上的炭筆已被手汗浸得模糊,卻仍能看出老鼠尾巴勾着根麥穗。他悄悄将石頭塞進覓如掌心,觸到她指尖的微涼,忽然想起昨夜她在燭火下縫襪時,呵氣暖手的模樣。覓如低頭看着鵝卵石,素蘭色的瞳孔裡映着石面上的鼠影,忽然想起七歲那年,他也是這樣把偷來的麥芽糖塞進她手裡,糖紙在陽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看!九妹又偷跑啦!"八妹醉夢熙忽然指着荷花缸,隻見醉夢泠甩着濕漉漉的粉紅色魚尾,正往院牆外翻。"覓兩哥哥在湖邊等我呢!"她的聲音混着水珠滴落的聲響,發間的珍珠魚钗掉在缸沿,驚起一圈漣漪。四姐醉夢青無奈地搖搖頭,青色披帛拂過石桌,将何童新研的墨汁撥到了硯台裡。
飯後的陽光漸漸毒辣,洛君替覓如搬來竹榻,放在葡萄架下的陰涼處。覓如打開針線笸籮,準備修補那隻被妙妙咬壞的青布襪,卻在笸籮底層發現了塊陌生的月白绫子——上面用銀線繡着半幅蘭草圖,筆觸稚嫩,顯然是洛君的手藝。她擡頭看向正在樹下練字的他,湖藍色的直裰被風揚起,發間還沾着昨夜的燭灰。
忽然間,五姐醉夢紅的靈貓妙妙又竄了過來,這次爪子裡沒叼襪子,卻銜着根銀線。銀線的另一端系着洛君的書箱,箱蓋被拽開,露出疊得整整齊齊的青布襪——每隻襪底都繡着不同的蘭草紋樣,有些歪扭,有些工整,最舊的那隻襪跟處,還留着她幼時縫補的粗針大線,像道永遠長不大的傷疤。
洛君察覺到她的目光,放下毛筆走過來,湖藍色的影子覆在她膝頭的青布襪上。"其實..."他蹲下身,指尖劃過襪底的針腳,"每回磨破襪子,我都故意的。"覓如擡眼看他,素蘭色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洛君的耳尖又紅了,聲音低得像風拂過蘭草:"這樣...就能讓你多替我縫幾次了。"
葡萄架上的葉子沙沙作響,漏下的陽光在覓如素蘭色的衣擺上跳成光斑。她低頭看着手中的青布襪,破洞處的經緯線在洛君的注視下,忽然顯得格外溫柔。遠處傳來二姐醉夢甜喚雞的聲音,混着八妹醉夢熙練刀的呼喝,還有九妹醉夢泠在湖邊戲水的笑聲,一切都像往常一樣,平凡得如同桌案上那盆虎耳草,卻又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被時光的針腳,縫進了青梅煮酒般的溫軟光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