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銅鈴輕晃,覓媛倚着雕花欄杆,指尖繞着草編蒲墊的流蘇,金絲裙裾垂落青石階。對面的徐懷瑾褪去平日裡的纨绔氣派,素色錦袍襯得眉目清朗,兩人就着新煮的碧螺春,閑話前日廟會趣聞,蟬鳴透過竹簾,将絮語織成纏綿的網。
廊下竹影婆娑,覓媛指尖靈巧翻飛,将柔韌草莖編成蒲墊,金絲繡着暗紋的襦裙随動作輕漾,恰似流霞漫卷。曾被稱作花花公子的徐懷瑾此刻斂了玩世不恭,青衫半敞斜倚矮榻,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着市井新出的糕點、城郊新開的茶樓,蟬鳴聲裡,家常絮語比檐角垂落的紫藤花還要綿長。
盛夏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棂,在青石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覓媛斜倚在九曲回廊的朱漆欄杆旁,一襲金線繡着流雲紋的錦緞襦裙襯得她身姿纖巧,烏發用金絲步搖随意挽起,幾縷碎發垂在耳畔,更添幾分慵懶嬌俏。她手中擺弄着新編的草編蒲墊,指尖靈活地穿梭在柔韌的草莖間,時不時擡頭望向廊下的徐懷瑾。
徐懷瑾今日褪去了往日華麗張揚的衣飾,一襲月白色素錦長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領口半敞,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他倚坐在藤編矮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柄湘妃竹扇,往日輕佻的桃花眼此刻盛滿溫柔,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專注編蒲墊的覓媛。
"媛兒,你看這蒲墊編得這般精巧,倒讓我想起前日廟會上那個賣草編的老匠人。"徐懷瑾搖着扇子,漫不經心地開口。
覓媛聞言擡起頭,一雙杏眼亮晶晶的:"你還說呢!那日你非要買下人家所有的草編物件,害我被老匠人誤會是碰上了豪闊的冤大頭。"說着,她輕輕哼了一聲,佯作生氣地别過臉。
徐懷瑾笑着起身,坐到覓媛身邊,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我的小祖宗,我這不是看你喜歡嘛。再說了,能用這些身外之物博美人一笑,可比什麼都值得。"
覓媛臉頰微紅,輕輕拍開他的手:"就會油嘴滑舌。"嘴上雖然這麼說,眼底卻藏不住笑意。她将編好的蒲墊放在膝頭,指尖輕撫過細密的紋路:"其實那日老匠人說,每一件草編都有它的故事。就像這蒲墊,看似普通,卻是用最尋常的草莖,花了心思才能編成。"
徐懷瑾聞言微微一愣,目光變得柔和:"原來在媛兒眼裡,這些尋常之物也這般有趣。"他伸手接過蒲墊,仔細端詳着:"那你說,我們此刻同坐這蒲墊上,又會寫下怎樣的故事?"
覓媛臉頰更紅,低頭避開他熾熱的目光:"誰...誰要和你說這些。"話雖如此,心中卻泛起絲絲甜意。她想起初識時那個浪蕩不羁的徐懷瑾,再看如今這般溫柔缱绻的模樣,隻覺得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檐角的銅鈴在微風中輕輕搖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遠處西子湖上傳來隐約的畫舫歌聲,與廊下兩人的低語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甯靜美好的畫卷。蟬鳴聲裡,時光仿佛也放慢了腳步,将這一刻的溫柔與甜蜜,細細地揉進江南的夏日裡。
廊下忽有穿堂風掠過,将紫藤花穗吹得簌簌輕顫,幾瓣淡紫色花雨落進徐懷瑾擱在石幾上的青瓷茶盞。覓媛見狀噗嗤笑出聲,金絲襦裙上的暗紋随着她前傾的動作流轉生光,恰似夜幕裡碎金綴成的星河。"你這茶該換了,花瓣都要把碧螺春腌成花釀了。"她伸手去夠茶盞,腕間金鈴镯子撞出一串清響。
徐懷瑾卻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桃花眼裡漾起狡黠的笑意:"既如此,不如将這盞'紫藤碧螺'賞給我?聽說佳人親手遞的茶,滋味能甜三分。"他故意壓低的嗓音帶着幾分蠱惑,拇指輕輕摩挲着她腕間細膩的肌膚。
覓媛臉頰飛紅,像隻炸了毛的小獸般抽回手,耳尖泛着動人的粉色:"誰...誰要與你胡鬧!"她慌亂地抓起一旁未編完的草墊,卻因心緒不甯編錯了紋路,越扯越亂的草莖讓她急得眼眶發紅。
徐懷瑾立刻慌了神,忙探身将她散落的發絲别到耳後,語氣裡滿是懊悔:"是我不好,不該逗你。"他從袖中取出一方繡着并蒂蓮的素帕,輕輕擦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淚珠,"你看,那邊池塘的荷花開了,我們去采些蓮子,晚上讓廚房煮甜湯好不好?"
話音未落,遠處忽然傳來歡快的腳步聲。醉夢熙一身利落的白色勁裝,腰間佩劍還未卸,便風風火火闖了進來:"好啊你們!躲在這裡說悄悄話,害得我找了整個園子!"她瞥見石幾上的茶盞和編到一半的草墊,眨了眨眼,"少在這裡膩歪了,二姐新得了盒胭脂,正叫姐妹們去試色呢!"
覓媛如蒙大赦,忙起身整理裙擺,卻被徐懷瑾拉住袖口。"明日巳時,我在西市的雲錦閣等你。"他将一張疊好的素箋塞進她掌心,附在她耳邊低語,"給你備了驚喜。"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惹得覓媛渾身發軟,隻能胡亂點頭,跟着醉夢熙匆匆離去。
待兩人身影消失在月洞門後,徐懷瑾倚着廊柱輕笑,指尖還殘留着她發間若有若無的茉莉香。他望着手中被扯亂的草墊,小心翼翼地将歪斜的紋路重新理順,恍惚間仿佛看見日後無數個這樣的午後——她在廊下編着草墊,他在一旁煮茶,歲月悠長,溫柔可期。
忽有銀鈴聲從遊廊轉角處傳來,小加加攥着半塊桂花糕蹦跳着出現,羊角辮上系着的白綢帶沾着細碎草屑。她身後跟着扛着鋤頭的劉阿肆,粗布衣襟還沾着田間泥土,卻将懷裡油紙包着的新鮮蓮蓬護得嚴實。"六姐姐!"小加加撲到覓媛膝頭,羊角辮掃過金絲襦裙,"懷瑾哥哥又偷藏好吃的!我瞧見他昨兒在糕餅鋪買了杏仁酥!"
徐懷瑾挑眉笑睨,指尖捏起小加加沾着糕點渣的臉頰:"小饞貓,就會拆我的台。"說着卻真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酥皮的香氣混着蜜糖味飄散開來,"諾,分你半塊,剩下的可要留給你六姐姐當宵夜。"
覓媛望着徐懷瑾眼底藏不住的溫柔,耳尖發燙。她伸手接過蓮蓬剝出雪白蓮子,指尖卻被蓮心染得發苦。"好苦!"她下意識皺眉,舌尖還未及吐出,徐懷瑾已傾身含住她遞來的手指,溫熱的觸感讓她渾身發軟。"這樣就不苦了。"他松開時唇角還沾着蓮子的清甜,桃花眼似蒙着層薄霧,惹得覓媛慌亂低頭,金絲裙裾掃過新編的蒲墊,将散落的草莖攪得淩亂。
正此時,湖面突然傳來清亮的歌聲。醉夢泠倚在畫舫雕欄上,粉衣如出水芙蓉,發間珍珠流蘇随着搖晃輕顫。她身旁的覓兩哥哥握着船槳,耳尖紅得滴血,卻仍鼓足勇氣應和着歌聲。"六姐!"醉夢泠揚手抛來串水靈靈的菱角,"西市新開了繡坊,據說有從波斯運來的金線,比你的襦裙還鮮亮!"
覓媛接住菱角,指尖殘留的蓮心苦澀早已被蜜意取代。徐懷瑾忽然湊近,溫熱呼吸拂過耳畔:"明日雲錦閣,我要帶你看比波斯金線更耀眼的東西。"他說這話時,廊下紫藤花正巧落在他肩頭,襯得青衫都沾了溫柔。遠處傳來醉夢紅逗弄野貓的輕笑,夾雜着馮廣坪無奈的歎息,煙火氣裡,平凡的日常也鍍上了蜜糖般的色澤。
忽聞遠處傳來“嗒嗒”的馬蹄聲,夾雜着醉夢熙爽朗的笑罵:“大風!再拉着缰繩我可要拔刀了!”話音未落,一道白色身影如疾風般掠過九曲回廊,腰間佩劍在陽光下劃出冷冽的弧光。緊随其後的大風漲紅着臉,青布短打浸透汗水,手中缰繩還攥着半截斷裂的布條——正是醉夢熙那匹性子烈的踏雪烏骓掙斷的。
“好啊你們!”醉夢熙翻身下馬,馬尾辮掃過覓媛肩頭,驚得她手中草莖險些散落,“躲在這裡偷閑,也不知幫我馴馴這畜生!”她甩了甩被缰繩勒紅的手掌,瞥見徐懷瑾手中的杏仁酥,立刻雙眼放光:“分我一塊!方才追馬追得嗓子都冒煙了!”
徐懷瑾挑眉将油紙包抛過去,醉夢熙單手穩穩接住,咬下一大口時,碎屑簌簌落在她沾滿塵土的勁裝上。大風氣喘籲籲地趕上來,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小心翼翼遞給醉夢熙:“西街新開的糖炒栗子,還熱乎……”話未說完,便被醉夢熙塞了滿嘴杏仁酥,嗆得直咳嗽。
覓媛看着兩人打鬧,金絲襦裙随着笑意輕輕晃動。徐懷瑾忽然伸手攏住她散落的發絲,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發燙的耳垂,低聲道:“明日雲錦閣,我已備好了馬車,比你二姐那輛鑲玉的還氣派。”他說話時,廊下的竹影正巧落在他半敞的青衫上,将俊朗的眉眼切割成斑駁的光影。
遠處西子湖上傳來畫舫的琵琶聲,混着醉夢泠婉轉的歌聲。小加加拽着劉阿肆的衣角,指着湖面驚呼:“快看!是醉夢紅姐姐的貓!”衆人循聲望去,隻見醉夢紅倚在畫舫欄杆上,紅衣似火,懷中那隻通體雪白的貓兒正歪頭去夠她發間的紅珊瑚簪,惹得馮廣坪慌忙伸手去護,卻被貓兒撓了個正着。
蟬鳴聲愈發喧嚣,廊下的紫藤花卻突然簌簌飄落。覓媛低頭整理被風吹亂的草墊,指尖觸到徐懷瑾悄悄塞進來的帕子,上面繡着的金絲猴正攀着藤蔓,栩栩如生。她擡頭望去,卻見徐懷瑾正與醉夢熙鬥嘴,桃花眼裡滿是戲谑,可當目光掃過她時,又瞬間化作春水般的溫柔。
正當衆人笑鬧時,湖面忽然泛起細碎金光。一襲鵝黃羅裙的醉夢香斜倚在聶少凱劃動的小舟上,發間的琥珀步搖随着水波輕晃,恍若躍動的暖陽。她玉手輕揚,抛來一串晶瑩剔透的水晶葡萄,“小饞貓們都來嘗嘗,福州送來的貢品,比尋常葡萄甜上三分!”
徐懷瑾擡手穩穩接住,指尖撚起一顆葡萄,忽然狡黠一笑,“媛兒張嘴。”覓媛臉頰绯紅,嗔怪地瞪他一眼,卻還是微微仰頭。葡萄冰涼的觸感擦過唇瓣,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爆開的瞬間,徐懷瑾突然湊近,低聲道:“果然還是你嘗過的更甜。”
“呦——”醉夢紅的笑聲穿透畫舫珠簾,她紅衣似火地探出身子,懷中白貓弓着背發出慵懶的喵嗚聲,“懷瑾公子這情話越發精進了!”馮廣坪無奈地搖頭,伸手将她拽回船艙,“當心摔着,又要喊腿疼。”
遠處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虎妞小葵拽着二寶跌跌撞撞跑來。小葵的橙色裙擺沾滿草葉,眼中卻閃爍着興奮的光,“六姐!西街有人耍猴戲,那小猴兒機靈得很,還會翻跟頭!”她話音未落,覓媛手中的草墊“啪嗒”落地——作為屬猴之人,她對同族總是格外上心。
徐懷瑾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欲起身的手腕,順勢将她攬入懷中,“莫急,我讓小厮去請戲班來府裡演。”他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畔,“你隻管坐着,想吃糖人還是蜜餞,我都讓人買來。”
覓媛耳尖發燙,掙紮着要起身,卻聽見二寶怯生生的聲音:“徐公子,我瞧見小猴戴的項圈,好像是......”話未說完,便被小葵捂住嘴,“天機不可洩露!”她沖覓媛眨眨眼,拉着二寶一溜煙跑遠。
蟬鳴聲裡,紫藤花悄然飄落,覆在覓媛未編完的草墊上。徐懷瑾低頭望着懷中慌亂整理發絲的佳人,金絲襦裙下若隐若現的腳踝,比西子湖的月色還要動人。遠處畫舫傳來醉夢泠的歌聲,混着醉夢甜教燕子嚴調胭脂的笑鬧,煙火氣裡,平凡的時光竟也這般令人心醉。
暮色漸濃時,廊下忽然飄來一陣淡雅的藥香。醉夢青身着水青色紗衣,手持一卷醫書款步而來,發間的青玉簪随着步伐輕晃。她身後跟着書生何童,懷中抱着裝滿草藥的竹筐,額角還沾着細碎草葉,顯然是剛從城郊采藥歸來。"六妹,你瞧我新得的藥方。"醉夢青将書卷在石幾上展開,目光掃過徐懷瑾,"說是用荷葉熬粥,最是解暑。"
徐懷瑾挑眉輕笑,伸手取過書卷:"既如此,明日便讓廚房備上。"他指尖劃過泛黃的紙頁,忽然頓住,"隻是這藥方字迹娟秀,倒像是出自女子之手?"話音未落,何童便紅了臉,結結巴巴道:"是...是青兒所寫,她...她的字比我工整許多。"
覓媛望着何童局促的模樣,忍不住掩唇而笑,金絲襦裙上的暗紋随着動作閃爍微光。她拾起一旁的草墊,将最後幾根草莖仔細編好,忽然道:"明日不妨辦個消暑宴,讓姐妹們都來嘗嘗荷葉粥。"她擡頭望向徐懷瑾,眼中帶着狡黠,"懷瑾公子人脈廣,可要幫忙尋些新鮮玩意兒助興?"
徐懷瑾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桃花眼彎成月牙:"夫人吩咐,自然照辦。"他忽的湊近,壓低聲音道:"隻是事成之後,可要賞我個甜頭?"覓媛臉頰飛紅,剛要反駁,卻見遠處小路上亮起幾點燈籠。醉夢蘭身着寶藍色襦裙,發間珍珠流蘇随着步伐輕顫,身旁南宮潤抱着一摞古籍,正耐心聽她講述書中趣事。
"六姐!"醉夢蘭眼尖,遠遠招手,"潤郎從藏書閣尋到本前朝遊記,裡面記載了不少奇聞轶事!"她快步上前,裙擺掃過廊下的青苔,"明日宴會上,我便講與大家聽!"南宮潤将古籍輕輕放在石幾上,目光溫柔地看着醉夢蘭因興奮而泛紅的臉頰。
晚風拂過,檐角銅鈴再度輕響。覓媛望着圍坐在一起的衆人,忽然覺得這樣的時光比任何珍寶都珍貴。她低頭撫摸着新編的草墊,指尖觸到一處凸起——不知何時,徐懷瑾竟在草墊邊緣編進了金絲,蜿蜒的紋路恰似纏繞的藤蔓。她擡眼望去,正撞上徐懷瑾含笑的目光,心跳驟然漏了一拍,耳畔蟬鳴喧嚣,卻不及他眼中那抹溫柔動聽。
暮色浸染半邊天時,湖面忽然掠過一道矯健身影。醉夢熙足尖輕點畫舫船頭,白色勁裝獵獵作響,腰間佩劍尚未歸鞘,倒提着隻灰毛野兔闖至廊下。“今晚加菜!”她将野兔往石幾上一甩,馬尾辮随着喘息輕輕晃動,“大風在林子裡追了它三條街,好不容易才逮住!”
話音未落,大風已舉着沾泥的衣襟追來,額發被汗水黏在臉頰,卻笑得憨實:“這畜生機靈得很,要不是熙兒眼疾手快......”話沒說完,醉夢熙已踹了他一腳,耳尖卻微微泛紅。
徐懷瑾挑眉拎起野兔,桃花眼閃過促狹:“正巧讓廚房做成麻辣兔丁,我知道西街有家館子的秘方......”話未畢,覓媛已揪住他衣袖,杏眼圓睜:“不許欺負生靈!”她指尖還沾着草屑,金絲襦裙因着急微微發皺,倒襯得整個人愈發嬌俏。
“好好好,聽夫人的。”徐懷瑾順勢将野兔塞給一旁呆立的二寶,小葵立刻歡呼着拽住弟弟衣角:“我們去讓廚娘炖蘿蔔湯!”兩人蹦跳着跑開,橙色裙擺揚起陣陣風,驚得廊下休憩的白貓弓着背竄進醉夢紅懷中。
此時,畫舫上傳來清脆的撥弦聲。醉夢泠倚在覓兩哥哥身側,粉衣上的珍珠墜子随着搖橹聲輕晃,玉指拂過琵琶弦,奏出江南小調。“六姐快來!”她揚聲喚道,“新學了首曲子,正适合配着荷葉粥聽!”
覓媛剛要起身,卻被徐懷瑾拉回矮榻。他半阖着眼,青衫松垮地披在身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草編蒲墊:“莫急,讓他們先熱鬧着。”他忽然傾身,溫熱氣息掃過她耳畔,“我倒覺得,此刻聽你說‘懷瑾别鬧’,比琵琶聲更動聽。”
覓媛耳尖燒得通紅,抓起蒲墊要砸他,卻見遠處小徑上走來兩人。醉夢甜挽着燕子嚴的手臂,橙色襦裙繡着并蒂蓮,鬓邊新插的栀子花還沾着水珠。“六妹!”她揚了揚手中油紙包,“嚴哥尋到了桂花蜜,明早做糕正合适!”
燕子嚴腼腆一笑,将蜜罐輕輕放在石幾上,目光始終追随着醉夢甜的身影。廊下燈火漸次亮起,蟬鳴聲與歡笑聲交織,覓媛望着圍坐的衆人,忽然覺得手中的草墊愈發柔軟。徐懷瑾的指尖不知何時纏上了她的發絲,溫熱的觸感順着頭皮蔓延,比盛夏的晚風還要缱绻。
忽然一陣夜風卷過,廊下懸挂的竹簾發出簌簌輕響。醉夢紫踏着暮色而來,紫色紗裙上銀線繡的狐狸圖騰在燈籠光暈裡若隐若現,身後跟着面色冷峻的納蘭京,卻偏生小心翼翼捧着個漆盒。“六姐,快瞧瞧這是什麼寶貝!”醉夢紫眼波流轉,掀開盒蓋,露出十二支鑲珠玉的眉筆,“從波斯商隊淘來的,畫出來的眉色能三日不褪。”
徐懷瑾懶洋洋支起身子,折扇輕點漆盒:“大手筆,倒比我準備的雲錦閣料子還稀罕。”話音未落,覓媛已被醉夢紫拽到石鏡前,冰涼的眉筆貼着肌膚滑動。“别動,這黛色襯你的金絲裙最相宜。”醉夢紫睫毛輕顫,認真描摹的模樣倒讓納蘭京看得失了神,指腹無意識摩挲着漆盒邊緣。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覓佳亮黃色短打沾滿草葉,身後李屹川扛着比人還高的竹竿,竿頭系着的燈籠晃得人眼花。“西市有煙火會!”覓佳氣喘籲籲,“我們紮了個最高的燈籠,定能搶到最好的觀景點!”她話音剛落,醉夢紅已抱着白貓跳上石桌,紅衣翻飛如火焰:“走走走,馮廣坪還在碼頭備了畫舫!”
徐懷瑾笑着攔住要起身的覓媛,指尖拂過她新畫的眉梢:“着什麼急?”他忽然打個響指,暗處湧出幾個小厮,擡着張精巧的竹榻。“早讓人在湖心亭布置好了,比西市清淨百倍。”他湊近時,覓媛聞到他衣擺上混着茶香的龍涎香,“還有你最愛吃的杏仁酥,一刻也沒耽擱。”
此時,醉夢香挽着聶少凱緩步走來,黃色羅裙上暗繡的豹紋随着步伐若隐若現。“你們小兩口又在膩歪。”她挑眉輕笑,發間琥珀墜子撞出清脆聲響,“少凱從福州運來的冰酪快化了,再不去可要被小加加偷吃光。”
晚風掠過西子湖,吹得滿廊燈籠明明滅滅。覓媛望着衆人笑鬧着往碼頭而去,醉夢泠的琵琶聲、醉夢艾驚呼聲、小加加的歡笑聲混作一團。徐懷瑾輕輕将她攬入懷中,掌心溫度透過金絲襦裙傳來:“明日,我們也去西市,給你買遍整條街的糖人。”他說這話時,眼角笑意比天上初升的新月還要溫柔,而覓媛編了半日的草墊,不知何時已被細心鋪在竹榻之上。
夜色愈深,湖心亭方向忽然飄來一陣甜香。小加加踮着腳扒在廊柱上,羊角辮上的綢帶都跟着晃悠:“阿肆說冰酪好了!”話音未落,劉阿肆已端着白玉碗疾步而來,粗布衣袖還沾着碎冰渣,碗裡盛着的酪漿浮着晶瑩的桂花蜜,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醉夢甜率先接過碗,用銀匙舀起一勺遞到燕子嚴唇邊:“快嘗嘗,是不是和京城老字号一個味兒?”燕子嚴耳尖泛紅,含住冰酪時喉結輕輕滾動,惹得醉夢甜捂嘴輕笑。醉夢紫見狀,朝納蘭京挑眉:“某人上次還說不愛甜食?”納蘭京抿緊薄唇不說話,卻默默将碗裡最大的蜜餞夾進她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