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葡萄架下的燈籠次第熄滅,唯有小加加和劉阿肆還守着将熄的篝火。火星濺起時,少年慌忙用衣袖替她擋住,粗布袖口蹭過她發燙的臉頰。"明日該插秧了。"劉阿肆望着跳動的火焰,喉結微微滾動,"後日鎮上趕集,我陪你去買絲線?你香囊上的穗子該換新的了。"
話音未落,竹林深處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醉夢蘭抱着裝滿螢火蟲的琉璃瓶鑽出來,藍色裙擺沾着夜露,發間還别着新摘的野茉莉。"原來你們在這兒!"她将琉璃瓶挂在樹枝上,瓶中微光映亮她眼底的狡黠,"南宮潤說要教我們對詩,醉夢紫正纏着納蘭京彈琴呢。"
小加加剛起身,忽聽遠處傳來清脆的打鐵聲。穿過幾條田埂,隻見覓佳站在李屹川的鐵匠鋪前,亮黃色衣衫沾滿鐵屑,正踮腳擦拭少年額頭的汗珠。"這把鋤頭的弧度不對。"李屹川舉起新打的農具,肌肉線條在月光下起伏,"得再淬回火。"覓佳笑着奪過錘子,蟻族特有的堅韌在她眼中閃爍:"我來!上次你教我的淬火法子,還沒試過呢。"
路過西子湖畔,蘆葦叢中傳來低低的吟唱。醉夢泠倚在覓兩哥哥肩頭,粉色紗裙垂入水中,驚起滿池碎銀般的月光。"你聽。"她将貝殼貼在耳邊,"是湖水在唱歌。"覓兩哥哥輕輕摟住她的腰,指腹摩挲着她發間的珍珠:"明日帶你去采蓮蓬,聽說湖心的蓮子最甜。"
回到醉夢甜家,院門虛掩着。屋内,醉夢紅正往醉夢青的藥箱裡塞新制的胭脂,火紅裙擺與青色衣衫交疊:"跌打損傷敷這個,比草藥管用!"醉夢青無奈搖頭,卻将胭脂仔細收好。隔壁房裡,醉夢熙和大風正在拆洗兵器,狼頭銀飾與狼牙棒碰撞出清脆聲響,驚得屋檐下的鹦鹉撲棱棱學舌:"小心!小心!"
小加加靠在劉阿肆肩頭往家走,素白裙角掃過沾滿露水的狗尾巴草。夜空繁星點點,像極了那日溪邊晃動的倒影。遠處傳來醉夢甜呼喚衆人喝甜湯的聲音,混着醉夢蘭背誦詩句的清脆嗓音。劉阿肆突然停下腳步,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是半塊桂花餅,雖已涼透,卻仍帶着那日的甜香。
行至石橋邊,夜風忽然卷來細密雨絲。小加加仰頭望着墨色雲層,發間銀鈴被雨珠敲出清響,素白襦裙很快洇出深色水痕。劉阿肆慌忙脫下青布短打罩在她頭頂,自己卻被雨水浸透了單衣:“快躲到那株老柳樹下!”
兩人剛奔到樹下,便見醉夢甜舉着油紙傘跌跌撞撞跑來,橙色圍裙兜着剛摘的枇杷:“可算找到你們了!醉夢艾家的草屋漏雨,大家正幫忙苫草呢!”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醉夢紫的輕笑,紫色紗裙在雨幕中若隐若現,她懷中抱着瑟瑟發抖的小狐狸,發間玉簪還别着半朵被打落的紫薇花。
泥濘的田埂上,衆人的身影在雨簾中穿梭。聶少凱指揮家丁搬運茅草,醉夢香揮舞皮鞭驅趕不聽話的騾馬,黃衫在雨中獵獵作響;燕子嚴踩着梯子修補屋頂,醉夢甜踮腳遞上竹篾,兩人衣擺同時被風吹得纏在一起。小加加蹲在屋檐下,将濕透的裙擺擰幹,忽覺頭頂一暗——劉阿肆不知何時編了片寬大的荷葉鬥笠,歪歪扭扭扣在她頭上。
“看!”醉夢泠突然指着天空驚呼。雨不知何時停了,夕陽刺破雲層,在天際架起一道彩虹。醉夢熙的狼頭銀飾在霞光中閃耀,她正教小葵舞劍,大風在旁舉着曬幹的衣衫當旗子助威;醉夢紅追着偷胭脂的小狐狸跑過曬谷場,火紅裙擺揚起的水珠折射出七彩光暈。
暮色四合時,衆人圍坐在重新修繕的草屋前。醉夢艾煮了香甜的枇杷羹,綠色裙角沾着新泥,卻笑得眉眼彎彎;何童鋪開被雨淋濕的醫書,醉夢青用自制的竹夾細心夾着書頁烘幹;覓媛纏着徐懷瑾表演戲法,金色衣袖甩出漫天“星辰”,驚得二寶和小葵直拍手。
小加加靠在劉阿肆肩頭,嘗着他悄悄塞來的甜羹,忽然發現碗底沉着枚圓潤的鵝卵石。少年耳尖通紅,撓着頭嘟囔:“在溪邊撿的,像你......”話未說完,便被醉夢蘭的驚呼聲打斷。隻見南宮潤捧着濕漉漉的詩集,鄭重地将新寫的詩箋遞給醉夢蘭,藍色墨迹在燭光中暈染成溫柔的花。
夜風裹着泥土與草木的清香掠過窗棂,将滿室笑語吹向綴滿星子的夜空。小加加望着跳躍的燭火,想起晨霧中溪邊相依的倒影,此刻竟在這煙火人間,釀成了最綿長的溫柔。
星子漸隐時,衆人各自散去。小加加提着裙擺踩過濕潤的田埂,草葉上的露珠沾濕了繡鞋。劉阿肆默默解下腰間麻繩,彎腰将她松散的發帶重新系緊,指尖擦過她後頸時,驚得她像受驚的小羊般輕顫。"明日卯時去溪邊?"少年直起身,喉結在月光下滾動,"聽說晨露最适合釀薔薇露。"
忽然,竹林深處傳來"啪嗒"脆響。醉夢紅抱着陶罐竄出來,火紅衣衫蹭着竹枝沙沙作響,發間海棠花歪斜得快要掉落:"可算逮到你們!"她掀開陶蓋,甜膩香氣撲面而來,"馮廣坪新制的桂花蜜,分你們半罐!"話音未落,陶罐已塞進小加加懷裡,自己卻踩着樹杈消失在夜色中,隻留一句"記得還罐子"随風飄來。
行至西子湖畔,粼粼波光裡突然躍出個粉衣身影。醉夢泠甩着濕漉漉的長發,水珠濺在覓兩哥哥的衣襟上:"快看!"她掌心托着枚瑩白的珍珠,"是河蚌送我的!"覓兩哥哥寵溺地替她擰幹發梢,月光映着兩人交疊的影子,在湖面碎成萬千銀鱗。
遠處傳來零星的打鐵聲。覓佳站在李屹川肩頭,亮黃色衣袖拂過屋檐下懸挂的農具,"這邊再挂個銅鈴!"她指揮着,蟻族特有的細密觸角在腦後輕輕晃動。李屹川單手穩穩托住她,另一隻手敲着新打的銅鈴,清脆聲響驚飛了蘆葦叢中的夜鹭。
小加加和劉阿肆剛拐進巷口,便撞見醉夢蘭抱着一摞書匆匆跑來,藍色裙裾掃過牆角青苔。"南宮潤從藏書閣偷帶的孤本!"她壓低聲音,眼睛卻亮得驚人,發間玉簪随着動作輕晃,"說要教我們辨認西域草藥......"話未說完,醉夢紫的輕笑從身後傳來,紫色紗裙裹着困倦的小狐狸,"蘭丫頭又要熬通宵了。"
推開家門,小團圓咩咩叫着蹭過來,羊角纏着不知誰系的紅綢。小加加将桂花蜜放在竈台,轉頭看見劉阿肆正笨拙地整理她弄亂的香囊。燭火搖曳間,少年認真的眉眼與那日溪邊重疊,她忽然想起陶罐底壓着的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寫着:"明日想和你看 sunrise。" 原來他偷偷跟着醉夢紫學了新詞,要與她共赴下一場晨光。
卯時三刻,薄霧如紗籠罩着西子湖。小加加提着竹籃疾步趕往溪邊,素白襦裙上的并蒂蓮刺繡沾着夜露,發間銀鈴随着腳步輕響。遠遠望見溪邊青石上,劉阿肆已将木桶盛滿晨露,青布短打的肩頭洇着濕氣,手中還攥着朵沾着水珠的野薔薇。
“來遲了!”小加加喘着氣跑到近前,忽然被少年舉着的薔薇擋住視線。劉阿肆耳尖通紅,将帶着晨露的花朵别在她鬓邊:“日出...sunrise快到了。”他生澀地吐出新詞,緊張得差點打翻木桶。小加加低頭輕笑,見他腳邊放着個粗陶罐子,裡面泡着新采的薔薇花瓣。
正說着,對岸傳來喧鬧。醉夢泠赤腳踩在淺水裡,粉衣幾乎浸到溪中,正和覓兩哥哥比賽撈水草。“我又撈到個發光的石子!”她舉起掌心,水珠順着手臂滑落,在朝陽下折射出細碎的光。遠處,醉夢熙和大風在蘆葦叢中對練,狼頭銀飾與狼牙棒相撞,驚起一群白鹭。
忽有黃影閃過,醉夢香騎着棗紅馬疾馳而來,手中缰繩甩出脆響:“聶少凱雇了戲班子!今晚在鎮口搭台子!”她翻身下馬時,腰間皮鞭掃過溪邊野花,驚得藏在草叢裡的小葵跳起來,橙色短打沾滿草屑:“二寶說有噴火雜耍!我們去占前排!”
話音未落,醉夢紅從柳樹後探出頭,火紅裙擺掃過飄落的花瓣:“先幫我摘薔薇!馮廣坪要用花汁染布。”她狡黠一笑,指尖捏着枚花苞,“染出的顔色準比西子湖的晚霞還好看。”醉夢艾提着竹筐跑來,綠色裙角沾着泥土,發間别着的玉兔子随着動作輕輕晃動:“我采了艾草,正好編些驅蚊香囊。”
小加加蹲下身,指尖劃過溪水。晨光将她和劉阿肆的倒影鍍上金邊,随着水波輕輕搖晃。忽然,水中倒影多了幾個跳動的影子——醉夢蘭抱着書卷蹦跳着過來,藍色裙擺沾滿露珠;醉夢紫倚在樹邊輕笑,紫色紗裙下,小狐狸正追着自己的尾巴打轉。
劉阿肆默默将裝滿晨露的陶罐塞給她,粗粝的手指擦過她手背:“小心着涼。”小加加望着他被晨霧打濕的睫毛,忽然想起昨夜陶罐底的紙條。溪水潺潺流過腳邊,将岸邊的歡聲笑語,連同這對戀人交疊的倒影,都揉進了新一天的晨光裡。
日頭漸高時,衆人滿載而歸。小加加懷裡的陶罐晃出細碎漣漪,薔薇花瓣在晨露中沉沉浮浮,像極了她此刻雀躍的心。劉阿肆背着竹簍跟在身後,簍裡裝着醉夢艾采的艾草,青香混着少年身上的泥土味,竟比香囊還沁人心脾。
路過醉夢甜家院子,橙影一閃而過。二姐系着碎花圍裙沖出來,鬓角沾着面粉:“來得正好!新蒸的荷葉糕,快嘗嘗!”燕子嚴端着蒸籠跟在後面,溫柔的目光始終落在她泛紅的臉頰上。小葵和二寶早已踮着腳扒在桌邊,虎牙和圓眼睛同時發亮。
後院突然傳來“喵嗚”一聲。醉夢紅正舉着畫筆追小狐狸,火紅裙擺掃翻了顔料盤,紫色的汁液濺在晾着的布料上。“别跑!”她跺着腳,發間的海棠花抖落幾片花瓣,“馮廣坪要看新染的色,這下全毀了!”醉夢紫倚着門框輕笑,指尖纏着狐狸尾巴上的絨球:“不如就叫‘狐蹤紫’?”
屋檐下,醉夢蘭和南宮潤正攤開書卷。藍色的衣袖拂過泛黃的紙頁,她突然指着插圖驚呼:“這西域香草,與溪邊那株模樣相似!”書生慌忙扶正眼鏡,玉冠上的流蘇跟着晃動:“待我研磨比對......”話未說完,醉夢青已拈着藥鋤走來,青色裙裾帶起陣陣藥香:“當心認錯,有些毒草與香草形似。”
小加加蹲在井邊清洗陶罐,忽見水面倒影晃動。劉阿肆提着木桶走來,水珠順着他手臂的紋路滑進青布短打。“我來吧。”少年說着,粗粝的手掌覆上她的手。陶罐在水中蕩開漣漪,将兩人的倒影揉成朦胧的光暈。小加加心跳如擂鼓,耳畔卻傳來醉夢熙的大笑:“大風,看好了!這招‘狼嘯九天’!”鐵器相擊的铮鳴,驚得井邊的麻雀撲棱棱飛向天際。
暮色四合時,鎮口的戲台上已挂起燈籠。醉夢香騎着馬來回奔走,黃衫在風中獵獵作響,指揮家丁擺放長凳。聶少凱搖着折扇站在一旁,時不時叮囑兩句,眼底滿是寵溺。小加加被劉阿肆牽着擠進人群,素白裙角掃過滿地月光。戲班的鑼鼓聲響起時,她忽然想起晨霧裡的溪邊,那時的倒影,此刻正化作身邊少年溫熱的掌心,和遠處此起彼伏的歡笑聲。
戲台上的梆子聲驟然響起,紅臉武生踩着鼓點翻出一串跟頭,引得台下喝彩聲如浪。小加加踮着腳張望,素白襦裙被人潮擠得貼在腿間,忽有溫熱的掌心護住她後腦——劉阿肆不知何時站到身後,青布短打帶着陽光曬透的氣息:“當心撞着。”他說話時呼出的熱氣掃過她發頂,驚得鬓邊薔薇微微顫動。
“快看!噴火了!”小葵的尖叫刺破夜空。隻見雜耍藝人仰頭痛飲烈酒,橙紅色的火舌瞬間竄上戲台,映得醉夢泠的粉衣宛如燃燒的雲霞。覓兩哥哥下意識将她護在懷裡,發梢卻被燎去半截,惹來少女銀鈴般的笑聲。醉夢紅趁機掏出畫筆,在絹帕上速寫下這轉瞬即逝的火光,火紅裙擺被氣浪掀得翻卷如焰。
人群縫隙間,醉夢香騎着馬巡視全場,黃衫披風獵獵作響。聶少凱手持燈籠緊跟其後,燈穗随着步伐搖晃,照亮她鬓邊新插的金簪。“東南角有人擠踏!”她突然勒馬,皮鞭在空中甩出脆響,驚得圍觀百姓紛紛讓道。不遠處,醉夢青正蹲在地上,青色裙擺鋪成軟墊,細心為摔傷的孩童包紮傷口,何童舉着油燈在旁照明,鏡片反射出暖黃的光暈。
“阿肆!小加加!”醉夢艾的呼喚從身後傳來。三姐懷裡抱着竹籃,綠色裙角沾着戲台邊的青草汁,發間玉兔子發飾歪斜:“嘗嘗蘇晚凝烤的栗子,剛從炭火裡扒出來的!”蘇晚凝跟着現身,商人家公子的錦袍沾着灰,卻笑得眉眼彎彎,遞來的油紙包還冒着熱氣。
梆子聲漸歇,壓軸戲登場。旦角水袖翻飛間,小加加忽然被拽到角落。醉夢蘭攥着她的手腕,藍色裙擺掃過滿地瓜子殼,發間玉簪還别着半片枯葉:“快幫我!南宮潤說要給戲文譜新曲,可這些詞......”她展開皺巴巴的詩稿,墨迹被汗漬暈染,“我總覺得缺了點什麼。”話音未落,醉夢紫晃着紫色紗裙走來,懷中的小狐狸正追咬她垂落的發帶:“缺的是煙火氣,比如......”她狡黠一笑,“把西子湖的倒影寫進去?”
夜風裹着糖炒栗子的甜香掠過戲台,将衆人的笑鬧聲吹向綴滿星子的夜空。小加加望着人群中穿梭的各色身影——醉夢熙正與大風比試誰能接住戲子抛的繡球,小葵和二寶為搶最後一串糖葫蘆争得面紅耳赤,醉夢甜和燕子嚴在長凳邊分發着新烤的桂花糕。劉阿肆忽然遞來塊溫熱的米糕,粗粝的指尖擦過她掌心:“你方才盯着戲台,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他佯裝嫌棄,耳尖卻比戲台上的燈籠還紅。小加加笑着咬下米糕,甜味在舌尖散開,恍惚間又看見晨霧裡溪邊相依的倒影,原來那些溫柔的漣漪,早已漫過歲月,化作此刻掌心的溫度。
戲散人未散。醉夢甜在戲台邊支起鍋竈,橙色圍裙映着跳躍的火光,正将剩下的糯米熬成濃稠的甜粥。燕子嚴默默往竈裡添柴,偶爾擡頭望向她被火光映紅的側臉,嘴角不自覺地揚起。醉夢泠蹲在溪邊,粉衣垂入水中,與覓兩哥哥比賽往竹筒裡舀水,濺起的水花沾濕了兩人交疊的衣擺。
小加加被醉夢紅拽到染坊舊址。月光下,紅裙翻飛如蝶,醉夢紅踩着木梯,将白天被小狐狸弄污的布料重新挂起。“馮廣坪說,瑕疵也能成妙筆。”她狡黠一笑,往水盆裡撒入靛藍草汁,“來,給這‘狐蹤紫’添點月色。”小加加學着她的樣子攪動木杵,素白衣袖沾着顔料,忽然瞥見劉阿肆站在院角,笨拙地幫醉夢艾晾曬艾草,青布短打被夜風鼓起,像隻憨厚的小熊。
遠處傳來兵器相撞的清響。醉夢熙和大風在打麥場對練,狼頭銀飾與狼牙棒的寒光在月下交錯。小葵和二寶舉着樹枝當兵器,有模有樣地模仿招式,橙色衣角和補丁褲腿随着蹦跳揚起陣陣麥糠。醉夢蘭抱着詩集躲在草垛後,藍色裙角沾着幹草,正與南宮潤低聲推敲戲文,玉冠上的流蘇垂落,掃過她微紅的耳尖。
“阿肆,幫我扶梯子!”小加加的呼喚驚飛了屋檐下的夜枭。劉阿肆小跑過來,溫熱的手掌扶住晃動的木梯,粗粝的指腹不經意擦過她的腳踝。小加加低頭時,正撞見他慌忙躲閃的眼神,耳尖瞬間紅透。夜風卷起晾着的布料,将兩人的影子疊在染缸斑駁的水面上,晃成朦胧的光暈。
醉夢紫的輕笑從院門外傳來。她倚着門框,紫色紗裙拖在地上,懷中的小狐狸正酣睡,尾巴卷着枚亮晶晶的石子。“這麼晚還忙?”她搖着手中的鈴铛,“納蘭京派人送來了西域的夜光砂,說是能給戲服添彩。”話音未落,醉夢青挎着藥箱走來,青色裙裾沾着夜露:“後巷有個醉漢跌傷了,何童在幫他包紮......”
子時的梆子聲悠悠傳來,鎮口的燈籠漸次熄滅。小加加和劉阿肆走在回家的路上,月光将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路過溪邊時,水面倒映着天上的星河,還有兩簇晃動的身影。小加加忽然停下腳步,指着水中笑道:“瞧,連星星都在學我們。”劉阿肆望着她發間未落的薔薇,喉結動了動,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是半塊用荷葉包着的米糕,還帶着餘溫。
春去秋來,西子湖畔的故事總在晨光與暮色裡生長。當稻田翻起金浪時,小加加戴着劉阿肆新編的草環,蹲在田埂邊給稻穗系紅繩祈福。少年揮着鋤頭的間隙,總會偷偷望向她被風吹起的素白衣袂,耳尖比天邊的晚霞還紅。忽有銀鈴聲由遠及近,醉夢紅騎着快馬沖來,火紅裙擺卷着稻花香:"快來看!馮廣坪用你們采的薔薇,染出了會變色的綢緞!"
鎮上新開的醫館前,醉夢青正教孩童辨認草藥。青色裙裾掃過晾曬的紫蘇,她手中的蛇形銀簪輕輕點着藥匾:"這是車前子,利水消腫......"話未說完,何童抱着新到的醫書撞開院門,鏡片滑到鼻尖:"長安來的孤本!記載了西域的針灸術!"兩人相視而笑,驚飛了檐下啄食的麻雀。
練兵場上,醉夢熙的長劍挽出銀花,大風的狼牙棒帶起呼嘯風聲。小葵舉着木劍在旁呐喊助威,橙色短打沾滿塵土,虎牙在陽光下一閃:"二寶!快學我這招猛虎下山!"角落裡,醉夢蘭捧着書卷記錄招式,藍色裙角被風吹得纏上南宮潤的玉帶,書生慌忙解下外袍替她擋風,玉冠上的流蘇輕輕搖晃。
暮色降臨時,醉夢甜的小院最是熱鬧。橙色圍裙系着新摘的桂花,她踮腳将蒸好的重陽糕擺上竹篩。燕子嚴默默往竈台添着松枝,火光映得他眼底滿是溫柔:"慢些,當心燙着。"院外,醉夢泠帶着覓兩哥哥從湖中歸來,粉衣滴水,懷中竹簍裡的螃蟹正吐着泡泡。
元宵夜,聶少凱在湖心亭設下燈謎。醉夢香踩着高跷取燈,黃衫披風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引得百姓陣陣喝彩。遠處,醉夢紫倚着朱欄輕笑,紫色紗裙下的小狐狸正追着徐懷瑾抛出的彩球。覓佳指揮着李屹川搭建走馬燈,亮黃色衣袖沾滿金粉,蟻族特有的觸角興奮地晃動:"這邊再挂個風車!"
小加加和劉阿肆提着蓮花燈走向溪邊。月光灑在水面,将兩人的倒影與萬千河燈融成星河。少年忽然從懷中掏出個布包,裡面是用新學的針法繡的羊形香囊:"趕集時見的花樣......"他耳尖通紅,話未說完,小加加已将香囊系在腰間,銀鈴與布料上的并蒂蓮一同輕晃。
晨霧再起時,溪邊又響起汲水的聲響。小加加的素白襦裙沾着露水,劉阿肆的青布短打背着新砍的柴。水面上,他們的倒影随着漣漪輕擺,恍若初見那日。遠處傳來醉夢甜喚人吃早飯的聲音,混着醉夢紅調配染料的笑罵,還有醉夢熙舞劍的呼嘯。這些平凡日子裡的瑣碎與溫暖,如同溪底的鵝卵石,被歲月的流水打磨得愈發溫潤,在光陰裡靜靜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