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座上的老凱文還在和身旁的空氣興緻勃勃聊天,王選民卻因為過度加班的疲憊,在颠簸中睡着了,工具包落在腳邊。
宋盞靠着三輪後鬥的擋闆,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路兩邊的街景自從離開巷子後似乎變了又似乎沒變,手機也成了一塊時間定格在6月16日中午十一點五十的隻能亮屏的闆磚。
現實的一切在這裡都失效了,時間和空間好像都不複存在。
在他默數到1543時,伴随着前方老凱文的一句“到了”,兩邊街道驟然變動,像水中倒影被小石子打散又在餘波消失後重歸于平靜那樣,一片被黑色金屬圍欄擋住的廠區突兀地矗立在被黑暗包裹的空地上。
“媽的老凱文,你可算來了。”
廠區裡傳來一聲咒罵,刺眼的光柱從圍欄内側打了過來。
宋盞擡手遮住眼睛。
老凱文熟練地将三輪車停在圍牆邊上,笑着搓手下車。
“嘿嘿李哥,咱倆都說好了,我還能不來?”
“說好個屁,我他媽的不是讓你偷摸着來麼?怎麼有别人,還三個?!”
宋盞聽見急促的腳步聲朝這裡靠近,打在他身上的光變弱了,他眯着眼睛,朝罵聲看去。
一個穿着深灰色條紋短袖,理着寸頭,大約五十歲左右,滿身正氣的國字臉男人,站在圍欄後眼神乖戾地盯着這裡。
“他們是什麼人?”
男人重新将手電筒的光開到最大,直直地照射在老凱文身側後,又移到了三輪車後鬥裡的宋盞身上。
老凱文快速拿出煙,隔着欄杆雙手送到對方嘴裡,又掏出打火機點上,讨好地保證道:“都是我朋友,絕對信得過!”
國字臉男人吸着煙,目光滿是審視,忽然他的頭微微偏向一側,似乎那裡有人和他說話。片刻後,他捏着煙,重重地啐了一口,不耐煩道:“行了。我知道了。他們倆呢?又是什麼東西?”
國字臉男人拿煙指着三輪後鬥,臉卻是朝着老凱文那邊。
王選民在三輪車停下來時就醒了,現在抱着他的工具包縮在宋盞身後,上下牙打顫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宋盞也沒有說話,眼看氣氛就要僵持住了,老凱文蹿出來打了圓場:“李哥這你更不用擔心,我十幾年的老鄰居,自己人!”
那個叫李哥的男人審視片刻後,才徹底關掉手電筒,冷冰冰道:“最好是這樣。”
他将剛吸了一半的煙随意扔掉,用腳碾了碾,轉身朝廠區走去。
“你要的沙發在倉庫裡,事情結束後自己去搬。廠區今天搞電路檢修,整片倉庫區都沒有電。保衛處的幾個人剛剛喝完酒,全都睡了。”
“他是我朋友,你們叫李哥就行,家具廠的保安隊長。”
老凱文簡單介紹了一下國字臉男人身份,就麻利地翻過圍欄跟了上去,“那李哥你的貨呢?這次要我帶多少出去?”
宋盞跳下三輪車,若有所思地盯着這平地起的工廠,回望來時路,卻發現周圍早已被一片黑色的霧包裹,唯有這片廠區本身在發着微弱的光。
王選民咬着牙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宋小哥,老凱文他他,他已經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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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你晚上回家路上聽說老凱文死訊後,遇到了鬼打牆,然後就碰到了我?”
“對就是這樣!”
王選民猛地點頭。
遠處家具廠白色水泥倉庫前,李保安冷着臉低頭開鎖,老凱文站在他身邊,和看不見的第五人說話。
宋盞瞥了一眼那邊,視線轉到了王選民身上。
“能讓我看一下你的手機麼?”他問。
“啊?”
王選民手朝褲子口袋摸去,胡亂摸了幾下,又快速地摸向另一邊。
“不好!”他臉色突變。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