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的鬥毆聲還沒停歇,似乎華哥還叫了外援,□□的火光在樓下炙烤着天花闆,裴羽不知道這回程哥的人能不能全身而退,要是不能,也隻能說聲抱歉了。
他在貨架找好了滅火器的位置,放下心來,在這裡躲着,比沖出去更安全,隻是需要更多的耐心。
裴羽仰頭,貨架頂上昏黃的燈光讓落下的夜色也變得迷蒙。
外面天黑了,儲物間裡也變得昏暗,其實距離他們進入大樓還沒過多久,卻好像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一樣。
“要是現在是你的親弟弟衛昊羽在你邊上,你會怎麼做?”裴羽率先打破了平靜。
“讓他先走。”衛昊揚回答得毫不猶豫。
“而我是個替身,所以我的安危不在考慮範圍内?”并不覺得生氣,裴羽問得充滿興味。
“是你擅自加入,我讓你來了嗎?”衛昊揚理着襯衣的領口。
“那說起來還是我給你添麻煩了?”裴羽冷笑。
衛昊揚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這個脫下高定西服,襯衫染血的男人坐在這裡居然并不讓人覺得違和,“我們的合約裡并不包括救人這一項,你完全可以拒絕。”
“我拒絕?然後眼看着小芙發病?我做不出這樣的事,我也沒得選。”
“你可以選擇不來,把這件事交給劉秘書處理。”
“這就是劉秘書的處理方式……你嫌我多事,那就找劉秘書問責去,真是不識好歹的男人!”
“這句話也同樣送給你,我讓你避開危險,你應該感謝我。”
“現在我可是你的兄弟,我不來難道小芙不會覺得奇怪嗎?作為大哥,你也應該動動腦子吧。”
“是誰拽着我的領口提醒我,你不是衛昊羽?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你也并不是我的親兄弟,這種時候沖過來,你的腦子呢?”
裴羽和衛昊揚互相瞪視着對方,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應該是并肩作戰的時候,他們卻會變得針鋒相對。
這時候,鐵皮桌下傳出女孩子怯生生地發問,聲音悶悶的,“你們……能不能别吵了?”
她有些害怕,這兩個救了她的大哥哥要是吵起來,和爸爸媽媽一樣把她忘記在一邊怎麼辦?
兩個男人一起看過去,都有些歉意,而下一秒,桌子下面,小女孩弱弱地探出頭,“吵架不好,你們和好吧,爸爸說,床頭吵架床尾和……”
童言無忌,裴羽想笑,卻在下一刻停住了嘴角的動作,與之相對的是對面衛昊揚猶如實質,陡然投射而來的眼神。
在相似的暗夜裡。
兩個人默契地不再提起的那個夜晚,在這充滿了危險和不确定的場景裡,猝不及防,又來勢洶洶的被再次翻了出來,就像渲天的海浪,在還沒準備好的時候直接把人吞沒。
小女孩并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隻是很高興地發現自己說的話有用,于是安心地縮回鐵皮桌下,留下坐在貨架下的兩個人,視線相對,氣氛古怪。
要是沒有該死的孟浩,那麼那一切都不會發生,裴羽隻會把衛昊揚當成自己的客戶,而他隻是出賣聲線的替身。
要是沒有小芙的病,衛昊揚也不會在日常繁忙又緊張的工作之後,在自己的地盤上,因為一時疏忽而默許,允許自己的放縱。
要是沒有這些,那麼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可是這些都已經發生,哪怕是陰差陽錯,哪怕他們都不再提起。
可發生過的事就是發生過了。
裴羽一旦記起衛昊揚的腹肌散發的熱度,記起掌心的觸感,記起他和衛昊揚,曾經那麼“親密”過,很多事就再也回不到原來該有的樣子。
衛昊揚陡然間明白了什麼,他屈起腿湊近過去,“你總是習慣挑釁我,原來是不知道該怎麼和我相處?”
他試圖看清裴羽在陰影裡的表情,可對面的人隻是笑着,“你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
“不是嗎?”衛昊揚發現裴羽的耳朵紅了,哪怕他顯得那麼若無其事。
這讓他顯得有些可愛。
衛昊揚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耳垂。
裴羽拍開他的手,“喂!”
“惱羞成怒?”衛昊揚放開手,相碰的膝蓋隔着西褲和牛仔褲,男性肌肉的熱量在這窒悶的空間裡逐漸升溫。
“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好時機。”短短時間,裴羽已經恢複了一貫的表情,他望向儲藏室的門。
外面有腳步聲,也許是華哥的人,也許是Gary程的人,他們不能冒險,衛昊揚盯着門口,門外腳步聲雜亂,很快,又有别的人加入進來。
雙方再次互相叫罵着聽不清的髒話,走廊裡發出劇烈的聲響,儲物間的門被什麼砸了一下,有人倒退着跌進來,後背撞到了貨架。
各種雜物從架子上傾倒而下,然後仿佛多米諾骨牌似的,貨架一個接一個倒下。
跌到的人罵罵咧咧地站起來,提着鐵棍又沖了出去,倒下的貨架壓在了鐵皮櫃上,女孩子在桌子下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出聲。
“你怎麼樣?”倒下的貨架形成的狹窄空間裡,衛昊揚對此刻倒在自己身上的人發問。
“你說呢?”壓在衛昊揚的胸口,裴羽一隻手撐着地面,一隻手扶着對方的肩膀,喘着氣回答。
就在剛才,他聽見背後一聲聲巨響,來不及站起來,就被衛昊揚伸手拽了過去,他倒在他身上的那一刻,背後的架子轟然倒下。
“放心,很快就能結束了。”擡起左手,衛昊揚又看了看時間,他的另一隻手還在裴羽的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