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明撇了撇嘴,“總而言之,你還是少摻和這件事,小心也落得跟那阿順一樣的下場。”
林樂鈞望着阿順在竈前孤零零的身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曹小明這話說得也不錯。
他們才來香廚堂,且得察言觀色着,不好攪進這群老夥夫從前的是是非非當中。
做個見風使舵的牆頭草,或許是目前最聰明的選擇。
辰時的鐘聲敲響,書院早課結束了。
食堂内人聲漸起,陸續坐滿了前來用早膳的學子,林樂鈞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忙碌起來,前前後後地上菜招待。
甫一入堂,魏子章便趕在最前頭,挑了個空間寬敞的桌子落座,順便提起茶壺為自己倒了碗茶水,仰頭一飲而盡。
目光掃見李群玉等一衆關系要好的學子,也正不疾不徐地進了食堂。
他趕緊撂下茶碗,忙不疊招着手道:“群玉兄!快來這裡,位置我已占好了!”
李群玉聽聞,對魏子章微微一笑,腳步轉向便去了那一桌。
跟在他身後其他學子見狀,也争先恐後跟了過去,一夥人很快便占滿了四條長凳。
“哎呀周兄,真不好意思,這位置怕是不夠坐了。”
最後落座的學子瞧着桌邊剩下的一人,指向食堂角落處,故意笑道:“我瞧那邊還空着,不然你去那邊吃飯吧。”
周翰之面上僵了一下,隻默不作聲地瞥了一眼主座上的李群玉。
仍端着嘴角的禮笑,從旁邊另抽了條長凳,硬是在這張桌子坐下。
被迫和他擠在一起的二人,則擠着眉毛對視了一眼,十分默契地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話說回來,今日夫子講到理學與道統之辯,我聽得是稀裡糊塗,一知半解……”
魏子章歎了口氣,“不知諸位兄台有何高見,可否說來探讨一番?”
有人應聲道:“以我之見,儒家之道乃是天下正統,道統承襲天地間萬物之理,為治國安邦之根本。因此君子之行,自省以立身。”
另一位學子認同道:“明文兄說得是,宇宙萬物無處不是道,道行合一,便是君子之修。”
侃侃而談間,有夥夫端着托盤靠上前來。
“學子請用膳。”
那人将托盤内的什錦馄饨整齊擺放在桌上。馄饨湯内澆了芝麻油,香氣撲鼻,惹得衆人不禁停下了辯論,口中生津。
李群玉循着那雙手看過去,瞧見了張熟悉的面孔。
便含笑道:“林小師傅?”
林樂鈞一上午忙得暈頭轉向,再加上書院學子們都統一着裝,也沒瞧見這桌坐着的人是李群玉。
“哎,是李公子呀,一日不見,你過得可好?”
他收起托盤,大大咧咧地寒暄着,旁邊一衆學子聽了,卻都露出了驚詫的神情。
李群玉卻是和顔悅色,隻輕啟手中折扇,扇面上落着一行:“身如勁松”。
“我自然是一切都好。倒是林小師傅,你初來香廚堂,諸事還适應得慣嗎?”
“勞李公子挂心了,我嘛不過是換了個地方做飯而已,沒什麼不能适應的。”
說完這句,桌子對面忽然傳來一聲異響。
林樂鈞這才注意到,那個一直托着茶碗不放下的書生——
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樣,不是周翰之,還能是誰?
瞧他姿勢别扭地坐在其他兩個學子中間。見了林樂鈞過來,就甚是心虛地用茶碗擋着臉,半晌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根本就是做賊心虛了。
說起來,這厮來林家鬧事那一次的賬還沒清算呢。
林樂鈞眯了眯眼,直盯着周翰之道:“這位公子,瞧着好生眼熟啊。”
周翰之神态立即變得不自然了幾分。
“這……小師傅為何這樣講?”
他佯裝鎮定,手卻在微微發抖。隻避開對面的視線道:“你我分明是初次見面……”
“哎?”旁邊的魏子章疑惑道:“周兄莫不是記錯了?我記得比試那日,你還盯着林小師傅看了半晌呢。”
周翰之望了魏子章一眼,連牙根都要咬碎了。
隻能強笑着道:“……子章說笑了,那日的廚司各個手藝精到,我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亂,一時之間,也分不清賽場上的廚司究竟是誰。”
林樂鈞故作失落地“哦”了一聲,順着他的話繼續道。
“看來周公子貴人多忘事,已經不記得我了。而我卻對周公子的品行——沒齒難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