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偷我錢袋?”
葉嬌凝聲未落,手腕一抖——
“嘩啦!”碎銀亂滾,哐一聲,一隻青布錢袋在地上打了三個滾,活像條鲶魚翻身,正是她那隻!
她眼疾手快,一腳踏住,動作潇灑如捕蛇,衆人眼前一晃,錢袋已落她掌中。
四下人群靜了兩息,小童抱着糖葫蘆“噗嗤”一笑:“賊像條鯉魚,被人從水桶裡拎出來了!”
一賣花老妪扶着腰,歪着頭點評:“這年頭偷錢都講排面,竟專挑壯的來收尾……”
“哐當哐當!”
樓上傳來幾聲巨響,像誰把茶幾踹翻了。掌櫃帶着小二、小厮轟隆隆下樓,三人連滾帶爬,滿臉寫着:事兒大了!
掌櫃一瞧這架勢,眼珠差點掉出來——地上一堆碎銀光可鑒人,一個姑娘單手拎賊,站得跟擎天柱似的。他一激靈,立刻換臉:
“姑娘息怒!誤會誤會,小二嘴快門松,是我教得不好,沖撞您了!”
葉嬌凝也不多話,把錢袋一拍,攤開掌心,從裡頭數出一錠銀子,正是那一兩二錢六分,掰得清清楚楚,啪地塞進小二手裡。
“吃的喝的,一文不欠。”
她聲音粗得像銅鑼,句句震耳,“吓着人,是我不是,銀子結清,道個歉!”
說罷,還朝掌櫃粗粗拱手一禮,姿勢潇灑。
掌櫃見勢不妙,連忙賠笑:“姑娘豪氣沖天,品玉樓今日之光。改日還來,雞我請,酒我請!””
說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仿佛方才那句“你想吃白食”根本不是從他嘴裡出來的。
小二在旁聽得眼皮直跳,隻覺掌櫃這張嘴翻得比樓下的鍋還快。
葉嬌凝不理他,自顧低頭打開錢袋,蹲在地上,指頭一撥,銀子嘩啦啦滾了一掌心。
她眼珠子一瞪,皺着眉低罵一句:
“咋還多出這麼些?”
她趕忙又撥了一遍,數完了還不信,幹脆把錢袋倒個底朝天。
錢袋裡比她記得的,分明多了三四錢,還不止一錠。
她蹲着沒動,琢磨了半晌,也想不出個啥來:
“吃過飯,怎麼還白賺一錠?”
她把袋子往腰後一插,面色一變,将那小賊提起。
他體型瘦小,拎着倒是輕得很,那雙千層底還在空中直晃蕩。
葉嬌凝湊近瞧了瞧,忽地咂了下嘴。
“……你不就是樓上那喝茶的?”
那賊咧嘴一笑,腦袋點了點:“姑娘眼睛厲害,正是小的。”
“好家夥,”她牛眼一瞪,胳膊一收,把他拎得更高些。
“你待如何?說罷!”
“給我銀錢,是想求人,還是想找打?!”
尋常人偷了銀子,轉頭就跑;這人倒像是專等她來抓,跑得快,卻不急,像是故意等着人攆。
葉嬌凝總算是瞧出來了,以這小賊那點輕功,真想躲,未必叫她抓着。偏偏他不躲不閃,分明是做了局,故意送銀來請人。
此言一出,那賊還未回話,街邊已有看熱鬧的百姓小聲哧哧議論起來:
“啧啧,這賊有點意思——平時人家偷完都跑,他這是偷完還等人揍?”
“像不像戲班子翻進現實了?”
“小二快來啊!鋪上涼席,備個瓜子闆凳,這架我能看一整天!”
說時遲,那時快,街對面賣油條的大嬸一屁股坐上自家小凳子,把油條撂鍋沿兒,幹脆托腮旁觀。
賣豆腐的老頭一邊抖篩子一邊歎氣:“這姑娘,一看就不是咱縣城的貨——這拳頭,怕是能打死個驢吧?”
那瘦小男子被葉嬌凝拎在空中,也聽見四下議論,尴尬地咳了一聲,卻不喊冤,反倒苦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