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霓虹突然出聲阻止,可惜季明珊出槍太快,呂方格還是一臉痛苦地倒了下去。
她不知道季明珊找到了什麼線索指定呂方格,但直覺告訴她,若呂方格真的是那個潛藏在暗處的、釋放惡意的活人,他不會在呂小琪爆炸前将兩人撲倒在地。
那威力足以崩斷身上的骨頭。
季明珊偏過頭看她,臉上還帶着愠怒。
“我有個問題。”霓虹上前一步,彎腰靠近呂方格,“你會烤小蛋糕嗎?”
呂方格痛苦的表情瞬間變得驚恐。他掙紮着用破爛的膝蓋,跪着朝季明珊的方向爬去,将腦袋主動貼上槍口,“殺了我,求你了,殺了我!”
季明珊思考片刻,将手槍收回。
她不得不佩服霓虹的敏銳。
怨靈可以在生前熟悉的地方創造獨特的“死界”,但必須滿足其生前的特性。這棟房子由兩個死界拼湊而成,怨靈間可以互通是沒錯,可在呂小琪的卧室裡,她一遍遍呼喚的人,是她的母親。
這點可以從很多細節推斷而出——江蘊作為一名家庭主婦,家中大部分的區域内都被整理得潔淨有序,甚至有些“變态”的整齊。她似乎有點強迫症,但這對于一位勤勞、熱愛家庭、喜歡整潔的女人來說,很是常見。
而呂方格并沒有。
無論是樓下書房的辦公桌上擺放歪斜、随意的電腦和辦公用品,還是卧室裡擺放着安神熏香、頗有些淩亂的床頭櫃抽屜,都可以看出,他在家沒什麼拘束,很是随性。當然,也是勞累工作外的一點點放縱——先前的資料裡,他就職于一家頗為知名的互聯網公司,擔任團隊領導的角色。高薪的代價,是每周隻有半個休息日,同時要承擔更多的責任。
而季明珊從烤爐裡端出的那盤小蛋糕,先不說休息日的呂方格有沒有空閑、會不會制作,那按橫成三排、縱成八列排序、連底下的紙杯托的圖案都擺放得角度一緻,絕不可能出自呂方格之手。
呂方格,才是那個身患抑郁症的怨靈。而他似乎一心求死,仿佛别人殺了他才能得到解脫。
“江蘊呢?”霓虹半跪下來,用憐憫的目光看向這個破損亡靈重塑的“呂方格”,輕聲開口,“她還活着,對嗎?”
回答她的,是無聲的沉默。
她正欲再度開口,突然察覺周圍環境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那股霧氣再次低沉籠罩下來,帶着難以去除的濕冷和壓抑。霓虹幾乎快看不清季明珊的五官。
一陣刻意壓制的抽泣聲響起。霓虹下意識想擡手捂住耳朵——這聲音太悲觀、太絕望,像從地獄傳來的罪孽的歎息。她餘光看到身後搖晃着從土地上站起的呂小琪,她不知何時恢複了血肉,看起來就像個剛放學的中學生。
隻是她的脖子像戴着一個粗大的、血紅色的項圈,像被人斬斷頭顱後又拼了回去。
“呂小琪”眨眨眼,那視線仿佛瞬間穿透了霓虹的身體,投照在正匍匐在地面、小聲抽泣的“呂方格”身上。
“爸爸?”她輕喚着。
随着她這聲呼喚,呂方格突然站起。他瞬間增高了數十厘米,膝蓋處的破洞飛速愈合,臉上挂着淡淡的苦笑。
霓虹感受到了四肢關節的僵澀,甚至連合上眼皮都變得愈發困難。她像在極寒之地被一盆冷水從頭灌下,瞬間凝成了冰雕。即便是第一時間有所察覺的季明珊也沒能幸免,以擡腿奔跑的姿勢僵硬在原地,莫名看着有點滑稽。
“寶寶。”呂方格開口回應,可那聲音就像吞下了萬根銀針,帶着濃厚深重的苦痛和歉疚。
呂小琪飛快跑到爸爸張開雙臂的懷裡。
父女二人擁抱的那一刻,院子裡陡然生長出數道如同石柱般粗細的黑色漿液性生物。霓虹瞳孔驟縮——那些正是差點将蘇芸在卧室裡勒死的怪物!卧室中的那些不過手臂粗細……
這是呂方格“分泌”出的情緒怪物。
果然,死界的主人創造出來的,比她們這些外來戶強悍多了。霓虹費力轉動眼球,看向自己胸口藏匿的那枚信标,從沒覺得雙手離胸口這麼遙遠。
以她現在的運動速度,恐怕這些怪物把自己吞食、消化完畢,才能摸到這枚信标,更别提還要将其抛出。
霓虹忍不住吐槽UMA發明的這個返回現實的方法,未免局限性太大。她要是這次能全手全腳的返回UMA的負108層,一定要仔細調閱資料,好好算算出任務的死亡率。
還沒來得及繼續發散思維,霓虹突然發現季明珊的身側,有一個詭異的黑色怪物正試圖掀開她的長袍。她本想出言提醒,結果聲帶的振動也是慢動作,根本發不出音節。
她眼睜睜看那個黑色怪物鑽進她的衣服,抽搐着扭動了幾下,而後快速抽了出來。說真的,那一刻她還以為那怪物掏出的是季明珊的心髒,下一個就要來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