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塑料制品碎裂的聲音。
這鐵皮櫃子裡,竟然堆放着無數且相同的眼鏡!兩人不可置信地看向這座持續有眼鏡滾落到兩人腳尖的“眼鏡山”,那一個個反光的鏡片下都好像藏着無數的眼珠,讓人有種被直視的感覺。
霓虹想起,那圓臉的值班大夫,似乎就戴着一副類似的眼鏡——他看起來十分困倦,每次都像是從夢中蘇醒,緩慢戴上眼鏡開始接診。
搞這麼多副備用眼鏡幹什麼?
岑為随手撿起腳邊的一個,端詳半天也沒看出個名堂。被他劈碎的那些眼鏡也沒什麼分别,隻是普通的損毀,沒釋放或是變異,隻是一堆眼鏡而已。
他剛想讓霓虹後撤,自己噴酸腐蝕掉這些擋路的眼鏡,就發現霓虹不知什麼時候從地上撿起一副戴上了。
……
霓虹猜想的沒錯。
起初她以為這些眼鏡存在生命,像什麼被鬼附身的靈異物品。可當她看到岑為能輕松用刀将其劈碎、散落一地的塑料毫無生機,又讓她産生懷疑。
這副眼鏡能讓她一下就聯想到那位特征明顯的大夫,絕不會平白無故地出現。
她試着将腳邊的一副撿起,有些生疏地戴上。
咚!
自己像是從高處墜入了水面。霓虹睜開眼,發現周圍環境瞬間發生了變化。
一團灰霧中,她像在水中沉浮,即便盡力撲動四肢,也不能飄到水面之上。好在呼吸并沒有受阻,她漸漸平複心跳,冷靜地觀察着周圍的一切。
她隐約聽到灰霧之外,存在交談的聲音。她用意識控制自己朝那個方向移動,竟真聽得更清楚了些。
但那不是交談,而是争執。一幅不甚清楚、流動着的畫面在她眼前顯現。
“為什麼要辭退我?就因為我不開檢查?那孩子隻有六歲,救助站又不是什麼盈利的機構,為什麼一個簡單的咽喉發炎,非要抽她的血?”
“王磊,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你學曆高,心氣兒也高。我們是救助站沒錯,但你知道,聯邦每年才能撥下來多少款項?針劑,我們賣一支賠一支,員工的薪水、設備的維護,哪裡不需要星币?!”
“那也不能昧着良心行醫!”王磊幾乎是嘶吼着,“這個月第六個了,報告上都寫着采血400ml,到底要抽那麼多血幹什麼?”
“你啊,你啊。”對方直搖頭,“我們這小地方容不下你的清高,你另謀高就吧。”
霓虹還沒看清坐在高背椅上的人的面孔,畫面忽而一轉,圓臉胖乎乎的王磊醫生,舉着手電筒,在半夜悄悄潛入了輸液室内。
他發現了那間地下密室。
沒有岑為和她那樣幸運,王磊一進入地下室,尖銳刺耳的警報聲忽地響起。他試圖躲在儀器背後,卻被三五個彪壯大漢捉住,蒙住眼睛帶回了地上。
霓虹已經猜想到接下來的畫面。
鼻青臉腫的王磊,被捆綁在凳子上,手腳束縛,再次回到了那間鋪着華貴地毯的辦公室内。霓虹這下看清了和他争執的對象,那是個身材高大、表情冷峻的白發男子,臉上溝壑叢生,盡顯老态。
他正倚在寬大的辦公桌前,擦拭着自己的手槍。
“别殺我,别殺我!”瀕死的恐懼讓他渾身戰栗。王磊沒想到自己會直接撞破救助站的秘密——地下那台運轉的機器裡,是成噸的鮮血。
救助站的高層,在從事某種邪惡的勾當。
那老态龍鐘、西服筆挺的男人譏諷開口:“王醫生,你的原則呢?”
“别殺我……别殺我……”王磊幾乎是一瞬間明白了,自己不過是任人割取的草芥,這幫魔頭毫無人性,自己隻是他們腳下的螞蟻。他隻能重複着無意義的祈求,渾身被汗水和順着褲管滴答的尿液浸透。
他對面的男人擦拭完手槍,像是失去了耐性,輕輕擡手,将槍口對準了王磊的胸膛。
一瞬間,王磊腎上腺素飙升,一個用力向前撲去!
子彈沒能按照預期穿過他的胸膛——王磊的頭頂豁然多了個血洞,飛射的子彈穿過他的頭顱,瞬間了結了他的生命。
子彈穿破頭皮的瞬間,他視線模糊,隐約看到自己傾倒在即的手邊,眼鏡被随意扔在地上。他是來自824貧民區的學子,這副眼鏡是他的恩師贈予的畢業禮物,陪伴了他十多年的時光。
霓虹錯開視線,沒再注視他可怖的死相。她的視線緩緩移到一旁的老者身上——
對方毫無波瀾地收起手槍,擡手吩咐手下清除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