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洗，你去坐着吧。”菲利普抽出米迦手上的盤子，動作很麻利、很熟練。

米迦心裡正在犯嘀咕，菲利普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米迦抱着胸，歪靠在門框，看着菲利普在廚房忙前忙後，有點不自覺地翹嘴角：“行啊菲利普，還嫌我不天天陪你，關系真是淡了。”

菲利普有條不紊地把幹幹淨淨的盤子放到置物架上，聞言撇了米迦一眼：“咱倆誰陪誰啊。某些人，工作十多年，身邊連一個可以說說話的夥計都沒有，整天眼裡除了錢就沒别的了。”

米迦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我不是說過嗎，劇院那些人根本沒有交往的必要，這種靠每天‘聊天’‘吃飯’維系的友誼既短暫又不牢靠……”

菲利普把桌上最後一片水痕抹去：“一段旅程總要有陪你見證的人，不要怕浪費時間。人生是用來經曆的和體驗的，多交點益友，沒壞處。”

米迦撇撇嘴：“說的輕巧。想要得到真正的朋友，就得交付真心，可交付真心自己就會被人了解得太透徹，被了解透徹了就容易被不軌之人抓住把柄，留下很多後患。但是不交付真心，就不會得到真正的知心朋友，頂多是有共同利益的夥伴……啧，太麻煩了，又顧忌這又顧忌那的，有什麼好的。”

“……”

“而且，懦弱者才需要抱團取暖、互相慰藉，老鷹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的，孤獨才是強者的宿命。”

菲利普搖搖頭：“身邊沒有說話的人，每天的快樂與痛苦也沒人分享，生活……”

“這不是有你嗎？”米迦打斷他。

天已經完全黑了，廚房燈光很暗，燭火的影子舔舐着人的臉，卻又照不很清。

菲利普垂眸，看不清表情：

“要是我不在你身邊呢？。”

“那我給你寄信。”

“我要是老眼昏花，看不清字了呢。”

“我讀……我雇人讀給你聽。”

“……我要是不在人世了呢。”

“……”

氣氛又沉默了。

門框終究是靠得不太舒服，米迦緩緩從上面起來，站穩，沒有說話。菲利普也意識到這個話題太沉重了，看着米迦低頭不語，他走過來，有些笨拙地輕輕拍了拍小鬼的肩：“好了，不說了。”

“……”米迦沒看他。

菲利普歎了口氣，識相地離開了廚房。

良久，米迦小聲嘟囔道：“知道了。到了王都，我會交點朋友的……”

壞情緒并不會久滞于心，一會兒的功夫，米迦的心情就撥雲見日了。

“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米迦拿起搭在背椅上的外套。

菲利普抱着剛找出來的被子走出卧室，有些意外：“不留在這兒過夜了？”

米迦邊披外套邊回他的話：“嗯，不留了，明天還要排練。”而且小木屋的床早就睡不下他這麼大的人了。

米迦在門口蹲着換鞋，菲利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米迦，在外邊累了，記得回來，這裡永遠歡迎你。”

米迦換鞋的動作頓了頓，随後他緩緩站起來，卻沒有轉過身。燈光有些昏暗，從他的側臉看不清是什麼表情。

他說……

“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