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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劇院的新劇《男爵的兒媳》正式上映了。
首映當天,演員們照常起個大早,在幕後的化妝間收拾打扮。
這回米迦沒有辦法悠哉地在一旁背台詞了,他坐在鏡子前,任由化妝師往他臉上塗塗抹抹。
演員們的外貌條件都不差,但是為了表演的效果,還是要往臉上不留死角地塗鉛粉,用深色胭脂加深面部輪廓,嘴唇點染胭脂膏,營造高級感。
臉上的工作終于做完了,接下來還得穿衣服戴假發,又是一項大工程。
貴族服飾既華麗又有層次感,看起來非常賞心悅目。但是穿的時候就沒那麼令人愉悅了。——一件衣服得好多人幫着穿,因為演員彎腰或擡手等動作可能把剛畫的的妝蹭掉。等好不容易穿完最後一件衣服,米迦都有點出汗。
戴假發米迦倒是熟門熟路,不用人幫忙。把假發對準前額發際線,調整至左右對稱,用金屬發夾從兩側耳後穿過,在腦後打結固定,确保假發不會前後滑動,再用發油修整一下細節、定型好就可以。
準備工作完成,米迦打算出去透透氣。他剛走到後門,還沒出去,就聽到有人很激動地跟他打招呼:
“米迦!”
米迦停住腳步,看過去。
布羅迪端着個錫制托盤,托盤上一瓶未開封的酒,和幾個精緻的玻璃杯。
布羅迪想走快點,卻又不敢走快點,怕托盤上的酒掉下來摔碎。于是米迦就看着他眉飛色舞卻輕手輕腳地走過來。
走到米迦面前,布羅迪眼睛都看直了:“天呐,米迦,這身打扮太迷人了。我的天啊,這簡直是……”他都找不到合适的詞彙來形容了,隻覺得他這輩子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米迦一樣有這種氣質的人了。
面對他狠狠的誇贊,米迦微微一笑。
布羅迪情緒有點激動,手上的托盤有點歪斜,米迦指了指化妝室閑置的桌子:
“端着不累嗎?那邊有桌子。”
布羅迪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不敢動作太劇烈:“不行,要是把這個酒摔了,把我賣了都賠不起。”
米迦低頭看了看:這種酒……他也沒見過。
“這是……給你安排的新工作?”他可沒聽說過劇院還有什麼供酒的服務。
布羅迪回答:“是的。其實我是第一次知道還有這項工作,嘿嘿,讓我搶上了。這個酒肯定是送有錢人訂的,送一次酒,給的小費可多了。”
深棕色的液體裝在同樣顔色的玻璃瓶裡,在燭火映照下,散發着暗血般的光。标簽上的燙金字母更是吸人眼球:
“Opium Wine”
植物的汁液。
米迦有點點好奇,他問:“我可以聞聞嗎?”
“嗯嗯,隻要不摔碎就可以。”
米迦小心地握住瓶身,把瓶口湊向鼻子,輕輕嗅了嗅。
不是類似葡萄酒的發酵香氣,而是有一股焦糊的酸澀味兒,聞一下能讓人皺起眉頭。
“是不是一股怪味兒?我剛聞到這個也是你這個表情。”布羅迪沒心沒肺地笑着。
米迦卻沒有笑,他把瓶子平穩地放回托盤上,神情嚴肅地盯着布羅迪的眼睛:“聽着,這個酒不是好東西,送過去之後就不要再管了。開封之後你躲遠點,不要聞氣味,更不要喝,就算客人逼着你喝你也不能碰一滴。”
布羅迪本能的點點頭:“我知道了,我不會喝的。但其實這麼貴的酒,客人肯定不肯讓我喝的……”
米迦點點頭,正了正布羅迪的頭發,就由着他去送酒了。
布羅迪走後很久,米迦還是有點兒擔心剛剛的酒。
“Opium wine”與其被解讀為“植物的汁液”,不如直接叫他的大名——鴉片酒。
這個東西,米迦小時候就接觸過。那時他在酒館打工,有一位衣着考究的人在櫃台存了一瓶米迦很陌生的酒。度黎明酒吧不僅允許酒客存放酒館提供的酒,還允許存放可人外帶的酒,而且都不收費。米迦在酒館呆了那麼久,雖然他的酒量差到能被五歲小孩喝倒,但識酒的能力卻是一流的:各種各樣的酒,無論用什麼樣的包裝,隻要他聞一下,基本上就能分辨出來;就算幾種酒混在一塊兒,他也能辨認個七七八八。而就是那次,那位客人存的酒,米迦不僅瓶子沒見過,就連味道也是第一次接觸。米迦好奇地打量着瓶身,結果被歐文發現偷懶,屁股上讓掃帚來了一下。為證明自己的清白,他不得不解釋說自己在研究瓶子,結果歐文接過瓶子,聞了一下,就皺着眉頭上樓找那個酒客拒存了。
米迦眨巴着眼,不明所以,隻能問一旁的菲利普。
菲利普告訴他:
“那是一種讓人堕落卻欲罷不能的東西,沾一點,你就走向了逐漸毀滅的道路,是連骨頭靈魂都爛掉的‘毀滅’。”
話說的很隐晦,卻讓年幼的米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從此,鴉片酒在米迦心裡就和“毒藥”等同地位了。
時隔多年,他雖然再沒有接觸過那種東西,但那年的氣味一直深深烙印在米迦的心裡,揮之不去,那是一種……發自肺腑的避諱和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