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連風都不願意出來撒歡的夏天。
六月中旬,空氣粘稠得如同化不開的霧霭,每一次呼吸都帶着潮濕的灼熱。樹葉蔫頭耷腦,凝結的水珠還未滴落,就被蒸成若有若無的氤氲,與暑氣纏綿成讓人窒息的悶。
顯而易見,這種時段人們都不願意出門,更别提在悶呼呼的劇院裡“汗蒸”了;所以随着客流量的減少,劇院每天排劇的場次也逐漸減少了。
清晨,米迦準時睜開眼,望着天花闆大腦放空了一陣,想起早上沒有排任何劇目,又很誠實地把眼皮合上。
可能是最近天太熱,自己又太疲憊了,所以一向不賴床的他破天荒地睡了個懶覺。
這懶覺一睡就到了正午。
米迦迷迷糊糊地睜了眼,艱難地套上衣服,慢慢悠悠下了床,走到置物櫃拿起骨柄牙刷和蘸牙粉,再半睡半醒地往樓下的儲水房走去。
走到樓下,他才發現——自己忘拿杯子了。
算了,用手捧點水将就一下吧。
不過這天氣怎麼這麼熱、這麼悶,人都要蒸熟了。
下午還有兩場表演,又要費勁穿上厚重的衣服,戴着悶人的假發,站在不透風的舞台上重複已經重複了不知道多少場的動作;散場還得把粘在身上的衣服脫下來自己洗,終于收拾好了又得去滿是人的餐廳裡呼吸同一片空氣啃難以下咽的面包……
米迦光是想想都覺得窒息。
哦,差點忘了,吃完飯後還得去绯色詩社裹在香薰裡和人打哈哈……
……哈哈哈,一點都不好笑。
于是今天和他想的基本一樣,忙了一下午剛能喘口氣兒,就被盧比叫走了。和他想的不一樣的是——呵呵,根本來不及吃晚飯。
……
晚上七點多,米迦眼神麻木地坐在绯色詩社的天鵝絨沙發上,時不時沖向他投來目光的來賓點頭微笑。
今天的客人比昨天晚上要多,尤其是多了不少女性面孔。當然,這也讓本就悶熱的空氣更加悶熱了。
“米迦,昨天你赢牌赢的可真痛快,今天你可小心着點。”“黃領結”不懷好意的哼哼兩聲。
“哪裡,是您一直在讓着我。”米迦輕輕笑笑,淡定地給桌旁的四個人發牌。
“紅絲帶”呵呵一笑。
分組和昨天一樣,“黃領結”和“紅絲帶”一隊,米迦和約翰一隊。
感謝約翰,這個家夥雖然打的很爛,但謝就謝在他打的很爛,略顯草率的打法以及和米迦毫無默契地配合有效地壓低了他們的勝率,也拽住了米迦瘋狂赢錢的沖動,免得讓對面的“紅腰帶”和“黃領結”輸的太慘,感到不悅。
……
瑪麗娅和朱蒂夾坐在女客人之間,臉上的微笑看起來有些勉強。
“漢斯太太,您這身上挂着的是什麼?真漂亮,一定價格不菲吧。”“粉蓬裙”一臉好奇地湊近看看。
“是呀,最近剛從波斯運來的新貨,的确不便宜。”“藍手套”矜持地笑笑。“親愛的,比起這個,我更喜歡你的扇子,這個顔色很配你的裙子。”
“是嗎,太過獎了。——對了,卡文太太,您猜一定很喜歡這副銀腰鍊,我見了您好幾次,您每次都戴着。”“粉蓬裙”一臉追問。
“是的,我的确很喜歡它們。”綠披肩微笑着撥弄了一下腰間的銀挂飾。
從臉上細微的皺紋可以看出,她要比其他女眷年長一點。
綠披肩一臉溫柔:“我覺得它們很好看,而且是我丈夫專門找設計師定做的,花了不少錢。”
“天啊,那您也太幸福了!”“粉蓬裙”誇張地捧着臉。
“藍手套”搖搖扇子:“貌似今年有個很有權有勢的子爵要辦交際會了,你們聽說了嗎。”
“粉蓬裙”一臉明白:“我知道,你說的應該是埃莉諾拉子爵府。”
“藍手套”聞言愣了愣:“呃……子爵裡有這家?我聽着不太耳熟。”
“粉蓬裙”聲音壓了低些:“确實,他們府上的确非常低調,孩子也少,近幾年幾乎不參加這種活動。這次聽說是家裡的大女兒快成年了,才辦交際會的。”
“那現在才辦是不是有點晚了,貴族的女兒不趁早進入社交界,到時候年紀大了,更找不到好夫家。”
“粉蓬裙”意味深長地搖搖頭:“可這家特殊啊。這個子爵府家裡隻有一個女兒,而且,這個女兒還有一個年齡相近的表哥……”
話已經說到這了,意思很明顯。
“那……就是早就決定好自己的夫家了?”“藍手套”了然地替她說下去。
“粉蓬裙”贊許地點點頭。
“可萬一能遇到更有錢有勢的呢,女兒嫁過去說不定能再給家族多帶來些利益。”綠披肩終于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