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人把盤子塞給一個胡子拉碴的大叔,大叔滿嘴酒氣拍他肩膀:“小子,聽說你要打縣大賽?來,叔講講當年我跟山崎組單挑的傳奇!”
“叔,你那傳奇上周講了三遍……”建人無奈遞上毛豆,轉身又被另一常客拉住,非要給他看剛釣的鲷魚照片。
忙到九點,建人偷空靠在吧台喘氣。美咲扔給他一個飯團:“吃完給健太送飯,那小子訓練到十點,餓着可不行。”
建人咬了口飯團,裡面混着美咲的“預算平衡術”——碎玉米粒和海苔屑。
他看着美咲忙碌的背影,忽而想起她昨晚在賬本上寫下的赤字,還有健太說的那枚典當的戒指。美咲從不提犧牲,但每次罵他“浪費食物”時,眼底總有種讓人不敢直視的溫柔。
私立學校的棒球場燈火通明,空氣彌漫着紅土和汗水的味道。
建人拎着便當盒站在場邊,遠遠看見健太站在投手丘上,校服被汗水浸透,投球動作卻如精密機器。
球“砰”地砸進捕手手套,計速器顯示“142km/h”。
“天哪,這小子是怪物吧!”替補隊員小聲嘀咕。
建人卻隻覺一陣莫名酸澀。
健太的天賦像顆定時炸彈,注定炸開甲子園的大門,而他這個哥哥還在為接發球摔得滿地打滾。
“健太!飯來了!”建人朝場内喊。
健太頭也不回,揮揮手示意放長椅上。
建人坐下看弟弟訓練。健太每投一球,教練都會低聲記錄,偶爾點頭,像在鑒定稀世珍寶。
相比之下,建人的排球訓練像在玩過家家——攔網靠外挂,接發球靠摔,唯一的亮點是茜的毒舌激勵。
“健太這小子,天生就是王牌的料。”建人自嘲一笑,打開便當盒,裡面是美咲特制的雞肉飯團和半顆荷包蛋。
他咬了口飯團,心想弟弟的未來是甲子園的閃光燈,而他可能一輩子在居酒屋端盤子、跟金太郎搶雞骨頭。
訓練結束,健太走過來,臉上仍是AI般的撲克臉。
他接過便當,低聲說了句:“謝了。”拆飯團的動作小心得像在拆彈。
“喂,你投球那麼猛,就不能笑一個?”建人吐槽。
健太瞥他一眼,嘴角上揚0.3秒,堪稱他這輩子最誇張的表情。建人差點被飯團噎住,心想這小子要是去甲子園,估計能靠冷臉吓退對手。
“哥,你縣大賽能進八強嗎?”健太突然開口,聲音低得像自言自語。
建人愣了愣,撓頭:“不好說,茜說我要是不學會接發球,就得用臉接扣殺。”
健太咬了口飯團,沉默片刻:“你攔網很強。”
“哈?那是因為我偶爾開挂!”建人笑得有點尴尬,但心裡像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
健太從不說廢話,這句評價堪比諾貝爾獎。
回到町屋,居酒屋已打烊。金太郎趴在榻榻米啃雞骨頭,美咲在吧台算賬,鐵平醉倒在角落,嘴裡嘀咕着“夜叉羅”的豐功偉績。
建人幫着收拾桌子,腦子裡全是健太投球的畫面和茜的戰術闆。
“臭小子,發什麼呆?明天還得訓練!”美咲扔來一塊抹布,精準命中他臉。
建人接住抹布,咧嘴一笑:“姐,我真進了八強,能不能換個新圍裙給你?”
美咲愣了一下,鍋鏟停在半空,随即冷哼:“少做夢,先把接發球練好,别給荒巻家丢臉!”
建人低頭擦桌子,嘴角忍不住上揚。他想起前世站在便利店門口,攥着鲔魚飯團天人交戰。那時的他以為人生是單機遊戲,卻沒想到轉生後會遇到這群“地獄難度”的隊友。
月光從違建天窗漏進來,照亮牆上的裂縫。沒有遺照,隻有美咲的還款日标記、健太的棒球凹痕,還有他昨天不小心用排球砸出的新坑。
“或許,”建人自言自語,“這破網也能攔住點什麼。”
鍋鏟、賬本、球鞋、飯團,每一樣都在證明這個家活得艱難,卻倔強得像永不認輸的加班。前世他可以裝傻混日子,但這輩子,他必須成為那個能攔住對手、也能攔住命運的家夥。
“金太郎!别舔那碗味噌湯!”美咲的怒吼從廚房傳來,尾音夾着鍋鏟撞碗的金屬顫音。
建人一邊歎氣一邊笑了。
他要趕去球場,給沉默的弟弟送飯;要訓練到手掌破皮,為了八強;要在這片滿是油煙和電線杆的下町,靠汗水和意志,一點點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