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大阪的天空還蒙着一層薄薄的灰藍,像是被水洗過的舊畫布。
建人被金太郎的低吠吵醒,揉着眼睛下樓,發現後院的燈亮着,車庫的鐵門半開,裡面傳來棒球撞擊牆面的悶響。
他披上件薄外套,踩着拖鞋走過去,夜叉丸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面,尾巴在晨霧裡甩出一道弧線。
車庫裡,健太穿着舊隊服,額頭滲着汗珠,手裡的棒球被他反複抛起又接住。
牆角堆着幾隻破舊的輪胎,牆面被球砸出一片坑坑窪窪的痕迹。健太的投球動作流暢得像流水,球速雖不快,但每一下都帶着種沉穩的節奏,像是在跟空氣較勁。
他沒戴耳機,耳邊隻有晨風和遠處蟬鳴的低語。建人靠在門框上,雙手插兜,靜靜地看着。
健太的背影比記憶裡寬了些,肩膀的肌肉線條在燈光下拉出硬朗的影子。他沒出聲,怕打斷弟弟的節奏。
夜叉丸跳上輪胎堆,尾巴掃過一隻空油漆罐,發出輕微的“叮”聲。
健太猛地回頭,手裡的球差點掉地上:“哥?你幹嘛在這兒?”
“被金太郎吵醒了。”建人聳聳肩,帽檐壓低遮住半張臉,“你呢?五點不到就在這兒自虐,教練知道你偷練嗎?”
健太皺了皺眉,抓起毛巾擦汗:“就...熱身一下。睡不着。”
“熱身?”建人哼了一聲,走到他旁邊,撿起地上的棒球,“這牆都快被你砸穿了,還熱身?小心美咲姐扣你零花錢修牆。”
健太沒接話,低頭調整手套的魔術貼,動作慢得像在拖時間。建人看着他,指尖摩挲着球面的縫線。
那句“砸爛佐藤的臉”已經被汗水洇得有些模糊,但字迹裡的倔強還清晰可見。
“喂。”建人把球扔回給健太,聲音低了點,“别練了,回去睡一小時。比賽是上午九點,你現在把自己累垮,待會兒投球還怎麼收拾佐藤?”
健太接住球,拳頭攥得指節發白:“我沒事。昨天的筆記還沒背熟,西宮高中的四棒...他的外角低球...”
“停!”建人擡手打斷他,語氣裡帶了點不耐煩,“你那筆記我昨晚幫你加了備注,紅筆寫的,回去再看一遍。現在,睡覺。”
健太愣了一下,喉結動了動,像是想反駁,但最終隻是點了點頭。他把球塞進棒球包,背起包往屋裡走。
建人跟在後面,夜叉丸從輪胎堆跳下,尾巴掃過他的小腿,像在催他快點。金太郎叼着拖鞋沖上來,差點把建人絆倒,他低聲罵了一句“死狗”,卻忍不住咧嘴笑了。
健太一頭栽回床上,涼席被他的體重壓得吱吱作響。建人靠在門框上,盯着弟弟的後腦勺。
健太的頭發被汗水打濕,貼在後頸上,耳後的那顆紅痣在晨光裡若隐若現。
“哥。”健太的聲音從枕頭裡傳出來,悶悶的,“你今天...會來看比賽吧?”
建人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廢話!你哥我可是專業的應援團長,待會兒給你喊到嗓子劈叉”
健太沒說話,但建人看到他的耳尖微微泛紅。他沒再逗弟弟,轉身回了自己床邊,夜叉丸已經霸占了他的枕頭,尾巴甩得像螺旋槳。
“死貓,下去!”建人低聲罵了一句,輕輕把夜叉丸抱到地上。
貓咪不滿地咕噜了一聲,跳到窗台上,盯着窗外的晨霧發呆。
建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闆上的水漬。那朵歪歪扭扭的蒲公英好像比昨晚更清晰了。他閉上眼,腦子裡卻全是健太投球的背影,還有那款49800日元的索尼耳機。
他摸了摸口袋,裡面的存折還揣着,19300日元的餘額像塊石頭壓在胸口。
比賽日七點半,建人背着書包沖出家門,嘴裡叼着美咲姐塞給他的飯團。
金太郎追着他跑了半條街,嘴裡叼着夜叉丸的貓砂鏟,差點絆倒一個晨跑的大叔。建人一邊跑一邊回頭喊:“死狗!回去!别讓美咲姐揍你!”
學校離家不遠,但建人還是跑得滿頭大汗。排球部的晨練八點開始,他得先去露個面,免得早川茜的戰術闆砸到腦門。
進了體育館,田中太郎正在幫鈴木潤調整假發,西園寺在角落噴防曬霜,空氣裡彌漫着薄荷和汗味的混合氣味。
早川茜站在電子屏前,雙馬尾甩得像兩把飛刀,戰術闆上佐藤翔陽的扣殺錄像正在循環播放。“荒巻建人!遲到三分鐘!”
早川的聲音像鞭子一樣抽過來,“罰接發球五十次!”
“我有急事!”建人連忙舉手,擠出一臉誠懇,“我同桌山本肚子疼,我得送他去醫務室!”
“肚子疼?”早川眯起眼,戰術闆在她手裡轉得像風車,“山本,過來!”
山本正一臉懵地啃面包,聞言差點被口水嗆到:“啊?我、我沒事啊!”
建人暗罵一聲,趕緊補救:“他不好意思說!教練,我十分鐘就回來!”
“行,十分鐘。”早川哼了一聲,戰術闆指向電子屏,“回來繼續練,佐藤的扣殺弱點還沒找全!”
建人連忙點頭,拉着田中太郎到角落低聲交代:“幫我打掩護,我去大阪中央球場,健太的比賽九點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