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咲姐愣了一下,團扇停在半空,語氣有點不自然:“那笨蛋,說是去跟排球部的朋友吃飯,晚點回來。”
健太皺了皺眉,像是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點了點頭,低頭繼續吃飯。
客廳裡隻剩金太郎撓門的沙沙聲和夜叉丸跳上窗台的輕響,月光從氣窗斜斜切進來,在桌面上投出淡淡的光影。
與此同時,建人站在町屋一家電器店的櫃台前,面前擺着那款49800日元的索尼耳機,黑色包裝盒在燈光下閃着低調的光。
他口袋裡揣着存折,19300日元的餘額像塊石頭壓在胸口。店員是個戴眼鏡的大叔,笑眯眯地推了推眼鏡:“小兄弟,這款耳機降噪效果一流,适合運動時用。要不要試試?”
建人擺擺手,聲音有點幹:“不用試…我買了,能分期嗎?”
大叔愣了一下,随即點頭:“可以,首付5000日元,剩44800日元分12個月,每月3730日元,怎麼樣?”
建人咬了咬牙,掏出存折,聲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語:“可以,就這樣。”
簽完分期合同,建人拿着耳機的包裝盒走出店門,夜風吹得他後背發涼。他低頭看着盒子,腦子裡閃過健太白天站在投手丘上的背影,那記決勝指叉球像刀一樣刻在他視網膜上。
他咧嘴笑了笑,低聲嘀咕:“臭小子,戴上這個,給你哥長長臉。”
他把盒子塞進背包,擡頭看向町屋的夜空,星星被街燈蓋住,隻剩一抹灰藍,像早上健太練球時的天色。
第二天,建人開始了一份新工作——在町屋郊外一家物流倉庫清貨。工作内容簡單粗暴:搬箱子、整理貨架、打包貨物,每天從下午五點幹到半夜,工資按小時算,1500日元一小時,一個月能攢不少。
倉庫裡滿是灰塵和機油味,箱子重的像裝了石頭,輕的又滑得像條魚。建人幹了兩天,手臂就酸得擡不起來,肩膀上多了幾塊烏青,像是被什麼砸的。他咬着牙幹,腦子裡全是健太站在甲子園的畫面,還有那款耳機的分期賬單。
回家時,他身上總帶着股汗味和灰塵,T恤皺得像抹布。
美咲姐每次看到他這樣,都皺着眉,團扇在她手裡轉得像要起飛:“建人,你這身上怎麼回事?又烏青一塊,排球打的?”
建人嘿嘿一笑,撓了撓頭:“對,排球!早川教練最近魔鬼訓練,扣球沒接好,砸的。”
他一邊說,一邊躲開美咲姐的眼神,怕她看出破綻。美咲姐哼了一聲,團扇在她手裡輕輕敲了敲建人的肩膀:“笨蛋,排球打成這樣?下次讓小茜輕點,别把你砸成豬頭。”
她說着,走進廚房,拿出一瓶藥酒和棉簽,語氣不耐煩卻帶着點溫柔:“坐好,别動。”
建人老老實實坐下,脫下T恤,露出肩膀上青紫的痕迹。美咲姐皺着眉,用棉簽蘸了藥酒,輕輕擦在烏青上,冰涼的觸感讓建人龇牙咧嘴:“姐,輕點!疼!”
美咲姐白了他一眼,團扇在她另一隻手裡晃了晃:“疼還不好好保護自己?你這笨蛋,成天毛手毛腳,活該被砸。”
她嘴上罵着,手上的動作卻輕得像在擦玻璃,藥酒的味道彌漫開來,混着廚房裡殘留的章魚燒香味。
“姐,健太呢?”建人一邊忍着疼,一邊岔開話題。美咲姐哼了一聲,團扇在她手裡轉得更快:“那臭小子,在房間裡研究全國大賽的對手資料,筆記寫得比你考試答卷還密。”
她說着,嘴角上揚,語氣裡帶着點驕傲,“不過,他今天問你啥時候回來,說想跟你聊聊比賽的事。”
建人愣了一下,咧嘴笑了:“喲,臭小子還挺黏人。”他低頭看了眼背包,耳機的包裝盒還在裡面,像個沉甸甸的秘密。
藥酒擦完,美咲姐把棉簽扔進垃圾桶,團扇在她手裡輕輕敲了敲建人的頭:“行了,别老說健太,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排球部的事兒處理好,别讓小茜把你罰到畢業。”
建人嘿嘿一笑,揉了揉肩膀:“放心,姐,我皮糙肉厚,扛得住。”
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盤算倉庫的班表,明天還得再搬一晚上的貨,争取早點把耳機的分期還清。客廳裡,金太郎叼着拖鞋跑過來,夜叉丸跳上沙發,尾巴掃過建人的手臂,像在催他去睡覺。
建人揉了揉金太郎的頭,低聲說:“死狗,别吵,吵醒健太我揍你。”
他起身,背着包走進房間,推開門時,看到健太趴在書桌上,練習冊攤開,紅筆在西宮高中的資料旁寫滿了新筆記:“外角低球必殺!PS:哥,耳機啥時候買?”
建人愣了一下,咧嘴笑了,低聲嘀咕:“臭小子,急啥?給你哥點時間。”他輕輕關上門,月光從百葉窗漏進來,在健太的背上切出幾道銀藍相間的光栅。
建人看着弟弟的背影,腦子裡閃過白天那記決勝指叉球,還有全國大賽的未知挑戰。他摸了摸背包裡的耳機盒,感覺肩膀的烏青沒那麼疼了。
倉庫的活兒累,工資卻高,夠他還分期,夠他給健太買那款耳機,夠他陪弟弟一起砸開甲子園的門。
夜風掀起窗簾一角,町屋的夏夜在蟬鳴中輕輕搖晃。樓下傳來美咲姐收拾碗筷的叮當聲,像某種溫柔的和弦。建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闆上的水漬,那朵歪歪扭扭的蒲公英在月光裡更清晰了。
他閉上眼,低聲說:“健太,别讓你哥失望。”
這個夏天,荒巻家的火還在燒,吵鬧、熱烈,燒得比太陽還亮。